电棍的经历(4)

电棍离不开直播了，即便后来更换了平台，他也没换工作，只是换个地方当个小丑供人嘲笑。但故事总会有些转机的。可能时至今日电棍都不知道抽象文化具体是个什么东西，跟自己一样没文化没知识的几个市井之徒，用口音说了几句话，便被老爷们当宠物一样圈养了起来。但对电棍而言这终究是好事。有钱就赚就有饭吃，有饭吃什么都是好的。人们学着自己说话，学着自己造句，平常普通的句子，司空见惯的对白，加了自己说话的几句尾音，拾人牙慧，鹦鹉学舌，成了当下的潮流。电棍发现人们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人们从笑他变成了学他，虽然自己还是大家眼中的小丑，但人们都开始学自己说话了，自己应该没有那么招人讨厌了。自己从那个不学无术，盲目自大，江郎才尽的职业选手变成了所谓的抽象主播。他继续直播着，游戏中，电棍出口成脏，侈侈不休，像个怨妇一样抱怨着队友。
游戏外，高价口罩推销槟榔，鼠目寸光的他不知道什么轻重缓急，也不知道什么叫现实虚拟。很多事情徒增着他的笑柄，像极了堂吉诃德的滑稽模样。但人们不再像过去一样避讳他。人们开始高声谈论电棍，有人叫他哥，有人叫他爹。
小学时，电棍害怕犯错，因为他一旦犯错，老师会叫家长，错误会被家长和老师记住。YG时，电棍害怕失败，如果自己失败了，失败的结果仿佛就会一直跟着自己，别人在评价你的时候总会记得你的失败。重新上场时，电棍害怕嘲笑，人们会嘲笑他小丑一般的模样，嘲笑自己像条丧家犬一样被踢出俱乐部的事实。

但电棍渐渐发现：人们并不在乎这些。自己好像越犯错，越失败，越被嘲笑，自己就越是人们希望的模样。抽象时代的自己被搬上了互联网的文化舞台上，似乎侯国玉本身是什么人已经显得并不重要。他只是个供大家想象的载体罢了。
有一天，我问电棍，你还算职业选手吗，他告诉我他从没有退役，只是没人要而已。我想着大概是因为他平平无奇吧，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多少像电棍一样的小孩子出山在一个梦想连同资源一起枯竭的城市，他们不适应循规蹈矩的生活，学不会最基本的知识技巧，像大海中随时可能无影无踪的船只，好容易抛下了名叫游戏天赋的船锚，却不知道这船锚的质量有多么平平无奇，它根本无法拉动整个船只。电棍算是其中的幸运儿，乘上了互联网抽象话这艘游轮，即便没打出什么成绩，也还算生活的滋润。虽然说直播不是个能做一辈子的活儿，但能活一天是一天，择日饿死也算是一种选择的权力吧。但电棍不这么想。
v5队里缺个中单，他们问我去不去，我答应了。那天电棍笑着告诉我。他那天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绿黑色的上衣，弓腰驼背让他本就瘦弱的身材更加显眼。双手抱着自己的鼠标键盘，他抱的很紧，生怕哪样物件掉出来，变成什么活物溜走，自己就再也找不到了。电棍双眼放着光，激动就刻在他的脸上，对他而言，一切可能就像梦一样，自己的职业梦又成真了。他走到赛场上，自己上一次沐浴在舞台灯光下，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他笑了出来，那是一种被夸赞，被认可的笑容。他想要掩饰，但突然又觉得没有必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侯国玉身上，现在比赛开始了，他要开始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