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亮往事：浪说秋原曾卸甲(2)

窗外的草木如同窒息。
孔明低低一叹，将这句送入对方之耳：
“我七岁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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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这个年代最寻常的事。许多人从未有机会睁开眼睛。沟渠中爬出的不囫囵的身子，剔去反骨，长出新肌，于某个不知名的雨夜，睡在同一张床上。
此时需要吸上一支烟，再娓娓道来。但那是三世纪，“淡巴菰”这个名字要再等一千三百年，由吕宋漂洋过海，长驱直入。
将军的声音是哑的。军师擅长通过最微末的言行分辨那个人的情绪。
“军师是体面人，哪晓得，混口饭吃有多难。”
孔明对魏延的了解，始于后者率部曲随刘备入川。几百人的小头目，拢着一伙儿跟他一样的愣头青。
“乡里乡亲的，谁说没点儿情分呢……可若是坏了军法，天王老子也救不得！”
将军回忆起那次处置，眼睛就有点干：
“他跪在地下求我杀了他，而不是按律当众打上五十。”
这个数字对于军师就像泰山有多重，没有概念。只是听身上这个男人讲，不自觉地手脚发沉。

“我拒绝了。因为他犯的不是死罪。”
刘备鞭督邮，张飞挞健儿，都是将人绑在树上，一鞭子一鞭子地抽。更多时候，没这条件，无非受刑者褪了衣裤往校场上一趴，几只脚踩住肩膀，棍子随即砸下去。
这是肉体苦痛和精神屈辱的双重折磨。军队里管杀不管埋，医官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好容易从鞭杖下拣了条命，又要赶着行军，常常一个趔趄就再也起不来了。
军师无言以对。他是天生的执政，律条如同穿衣着冠一般，必不可缺。可如今他和他裸裎相见，议论着一个小卒的生存。
“死了。”他答得简练。
“就在攻打雒城时，战死的。”
“文长啊……”孔明心生哀怜，“慈不掌兵。”
“慈……？”魏延重复道，嗤笑一声，恍惚满室陈设晃了起来：
“我只是，己所不欲。”
首发于2019年3月，原标题《卸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