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浅】潭中光影，潭边少年(2)

少年似乎能闻得到潭水散发的水草清香。
可能，在第一次被潭水吸引目光的时候，就应该闪躲避开，不然就会没入其中，再也无法自己。
无论是潭底的活泉，还是潭面的静水，抑或潭中的轻漩，所蕴含的都是最为清澈的情感，这情感能将人吸引进去，深深禁锢。
周浅的手从桌下伸过去，握住了周深因放空而垂在身侧，和校服外套纠在一起的手。掌心紧贴住掌心，指缝间卡住了纤细的手指。周深的手宛似葇荑，纤软白皙，掌纹淡淡的，按上去很舒服。
侧过头，灿烂的阳光打在身侧人的脸上，投射出一块小小的光斑。金色的光线映照得那两汪深潭更为晶莹澄澈，浅密的眼睫低垂，在下眼睑上投影出一块窄扇形的晕影。眉骨鼻梁很高，淡淡的眉色衬得侧脸愈发柔知。
周浅回头，看向了窗外。阳光有那么好看吗?为什么照在他脸上，居然那么眩目？
窗外是一棵不知名的树，样子很像秃死了一半的连翘。枝条叶片将下午三点的阳光切得七零八落，斜斜照进教室，暖得人发困。讲台上喋呶不休的并不标准的普通话一遍又一遍重复气旋与反气旋、农业和工业区位因素，似乎看不见台下学生如同捣蒜的头一般。阳光掠过干净的玻璃，碎在他的眼里，在视网膜留下一片金黄，明亮得有点刺眼。

他闭上了眼睛。
金黄的色斑化作灰紫的色调分离。
淋过了雨，才知道湿乎乎的衣裳沾在身上的滋味。在雨中飞快地跑，雨水一片一片地将衣料润湿，紧紧地吸附皱缩起来，白色的衬衫裹出少年有力而稚嫩的手臂线条。
湿气混杂了盛夏午后的热汽在地表升腾。升腾的水汽会带来降水，所以盛夏过午多阵雨。
雨来得促不及防，亚洲低压引来的东南季风带来丰滞的降水，冲洗着炎热的大地，浇淋着少年们的燥热。不论有没有雨具，少年是勇猛无畏的。他们向来不会理会后果。因为那是将来要经历的事情；少年们只虑眼前。
周浅举了伞，在浅浅的水湾里腾跃，踩出一束水花，波洒在空中，与坠落的雨滴相撞，荡开，那哗哗的声音仿若摇动金屑。
“下来啊。”
少年扬起脸，对着站在台阶上的周深，唇角飞快向上扬起，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伞面偏向一边，雨天昏昏的一点光透过黑色的伞面，被吸收得半点不剩。
“来，跑过来，我接着你。”
张开双臂，伞杆垫在肩头，手指暴露在雨中，淋得湿润。一滴雨水顺着手腕滚落到白色衬衫袖子里，被少年的体温蒸发。
它最终会再次上升、冷凝、降落，成为一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