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天石 【肆】(2)

“只有得道者方可容颜永驻。古今得道者，非天子即各方高人。你自负苍纪五十九年以来，容颜未变，想是少年得道，不凡者也。”
“臣不相瞒，自幼无依，于山林修身，少年事君，得道之事，我未尝知，怕是偶然。”
横云起身微微拱手：“那将军更是奇才。如今月华得志，民必疾苦，而横云朝中又权臣相斗，能拯救这天下的，就只有你我了啊！”
我的心在隐隐作痛。”圣上，若臣终将离去呢？”
“为什么？岁月又不会拔我们的筹！”他携起我的手，“你的意思是不再忠于我了吗？栖迟，事君不是为官的本质，圣上不是你行事的准则。忠也罢不忠也罢，只要你的两袖清风，能还这芸界一个青天！”
流动的风在连绵的草间掀起波澜，穿亭而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我立于横云面前，低语喃喃：
“不，我做不到……”
他并没有听到。他的眼睛闪烁着光芒，因为他注视的，不是那一点光明，而是广袤无垠的黑暗，他心之所念的芸芸。
他在横栏上瞑目而坐。我伫立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潜入草丛中，向着黑暗走去。

月华登基，成为芸界正主的日子就要到来了。横云氏的存亡已成定数。
黄钟弃毁，瓦釜雷鸣。
自此，行至天涯，我还是那个冷血的将军。
待圣上发现我先行时，他或许会看到亭上的那封帛书。
“微臣告退。栖迟此生，只忠横云。
负苍岁末谨呈”
突然，强劲的风自子午亭旋起，明星初现，流淌着披在亭上年轻的背影。一阵低吟，在黑暗里凝起，又散去：
“今夜高檐教风噤，鲜衣鹤氅，皆朝那悬月孤明。
暂偏安，金枢本应子午意，断烛可召万法明。
不拜君王拜芸芸。”
翩然的少年君王怎知，天地浩大里，他的忠臣拜倒在万顷丛中。
风过后，我起身前行。这算是最后的告别了。从此刻起，我栖迟的心不会再如此夜温热。
凝滞的夜，我，还有亭中的横云，都听到了那响彻天地的颂言：
“琅玕岁启，福至万民。
巍巍月华，震铄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