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霍双曲线(17)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总能听见自己说话。在这块宽敞的空地里，声波一发出就像冬天的哈气一样散去，抓不着尾巴，沉默的蜘蛛迅速在耳朵喉咙里结网，连搓手都钝而粘连。我变成了一块扣不掉的翳，黏在荒山随便哪根草上，来时的路在暴雨汇成的湖里沉没，从此只通往永恒蔓延的、塌陷的尽头。
也正是这一刻，我仿佛第一次睁开眼睛看见了世界，它是如此大敞大开着——时间叠成环形，维度间薄膜坍缩，相不过是波的聚合，真正的规则从不存在。
儿子的十字墓碑成为坐标原点，在广阔的平面上延展出巨大精简的弧线，经过墓地边缘的湖，不，那是无数时空凝练的曲形镜面，它们一直悄无声息环绕在这里，此刻将弧反射成一环互相缠绕、横亘天地的——
“广霍双曲线。”群青转过头，“还记得吗？”
于是我又回到了我自己的葬礼，这一切开始的地方——隐藏矫饰嫉妒大声呕吐假装渴望坦然亵渎，这些属于人类的情感长久以来第一次，在我这具本就应该是人的躯体里迸发，它们生而复死，是稀薄的羊血。
跳下去。
我想，从这跳下去。
以回应真空般庞大沉默、无所傍依的自由。

第二部分
10. 胡安
胡安伸出右手，轻轻放在面前一堵空白的墙面上，两秒之后墙面变得透明稀薄，他径直穿了过去。
这是一间这个年代最为普通的办公室，甚至连装修都称不上有艺术风格，孤零零的办公桌上方光斑悬浮着凝聚成时间，毫秒和微秒处不停变换闪烁：10:28:47:31，https://wimgs.ssjz8.com/upload/12/05/4309。距赵拓和赵颜所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两千年，他们融合成历史课本里一粒方微米的像素，在中学里被胡安和同一时代的每个孩子研读——
公元2053年，是“上帝之梯” 银流粒子被首次发现的元年，不到十年时间里所有关于银流粒子的研究正式被原世界政府全面接管，同时，针对这一全面管控的地下科研社—— “手”，成立。
2170年，原世界政府发动筹备了十几年的清缴闪击战，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科学邪教 “手” 遭遇大规模重创，全球共1200个地下据点被同时击破，113名成员被斩首示众，30837名成员就地正法，会员中囊括大量政客律师医生教师等处于社会重要职位的人，近九成科学家牵涉其中。同年战争爆发，穷途末路的漏网之鱼“手”成员发动了世人从未见过的时间型武器，带领整个太阳系跃迁至两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