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怪(3)
季节转入秋天之后,天空始终阴沉沉的,空气拖着滞重的脚步在城市间缓缓流移。
白露那天,也许我疏于关注天气,白日里还是难得的晴空万里,傍晚时一场大雨忽然倾盆而至,在车站等车的我被淋得如同海啸过后的幸存者。终于等到的公共汽车冷气开得足以让宇宙间的所有粒子失去动能,那天夜里我就病了一场,整整三天体温居高不下。病愈后我不得不提前将夏日的半袖与短裙换成卫衣和长裤,外面还配了薄风衣。
从他的住所离开后我几乎每夜都会做梦,梦的内容离奇又真实,宛如一部部魔幻现实主义小说。我做梦时始终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身处于现实时却常常恍觉自己身在梦里。
我觉察到我身边有一阵阵暗潮在涌动,有什么在我身边潜伏着窥视着躁动着鼓动着,但当我四下环顾细细探寻时,周围又归于平静。许是我淋了大雨的缘故,膝盖的旧伤突然复发,喉咙日日刺痛难耐,与他人的交流便愈发少了。
我迫使自己忙碌起来,每天都仔仔细细地化妆,认认真真地准备三餐,除此之外便把心思和时间全部耗费在了各种大部头的小说里。
在薄暮时分——天色明暗渐变,太阳尚未彻底降下,月亮尚未彻底升起的时候,他说的话总会毫无征兆地浮现在我的脑海——文学是诞生于不健全这一泥沼中的怪物、我们都是创造怪物的人……继而由他的房间中溢出的近乎徒劳的空荡便会充溢四周。而我只有模仿小说中的做法,将流经我包拢我的空气、时间、他的遗留都切成手掌大小的块状物零零散散地抛向远处才得以安然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