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

坐在火堆前，拥抱着火焰的温暖，仰望着星空的浩瀚。一颗流星划过天空，身边的老人告诉我，他上一次看见这颗流星的时候，他和现在的我一样大。
儿时起，我的记忆中，屋子的背后就有一座大山。爷爷说，在他小时候，在他的爷爷小时候，在我们的第一个祖先小时候，那座山就存在。
也许这山是永恒的吧。
“这座山的一生中，会看见多少次那颗流星呢？”
站在即将去世的爷爷面前，我心中想的却是这样一个问题。
他躺在床上，看着我，温和地看着我。他不是永恒的，他将会逝去，而在逝去之前，他用他的目光向我倾注了他全部的希望。
我小时候，他很健壮，可以抗得动二十根竹子，现在他也将要——哦，他已经逝去了。
他不是永恒的。我回过头，看着身后的大山。
大山是永恒的——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错误的想法。
没有谁想过，祖祖辈辈眼中最常见的、最雄伟的事物，也会倒塌。
黑夜。没有沉默的雨为它哀悼，没有咆哮的火为它送行。它从半腰处断裂，整个上身掉了下来，砸在我们生活过的地方。满地灰尘是它的遗言，倒塌的树木是它的愤怒。
父母在怜惜牛羊房屋，我在聆听山的忧伤。或许它也会希望，希望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群与石子无异的弱小生物，而是一座年轻的、刚刚隆起的小山丘。如果它有眼睛，应当会用目光对这座小山丘倾注它的全部希望。
世间或许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离开了那里，我们来到了另一座山，并在那里定居。山脚下有一条大河。现在我明白，山不是永恒的，河也不是永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