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情 第四十八章·远行(5)

陆永年忽地大笑起来：“濯卿，这算什么体质特异？我出身寒门，对如何照顾牲畜有些了解，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楚沉摇头：“贫家如何能精心细养好马？村中野夫连马都养不起，更别说精养了。”
陆永年沉默了，他看着楚沉，半晌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濯卿就偏要抓着我出身寒门之事不放吗？我幼时有一玩伴，其父是员外郎家里的马夫。我与他一同长大，他和我常常谈论这些事情。”陆永年的脸上显出几分悲愤：“就连这样的旧事，在小楚大人眼中，也容不下吗？”
楚沉站起身来，拈起桌上的酒杯掷向陆永年放在腰间的手腕。当酒杯砸在陆永年手腕上时，房内平白无故地响起一声兵刃入鞘的“铮”声。酒杯跌落在地，青瓷盏的边沿上被磕出一个口子，骨碌碌地滚到了衣橱边。
“绵英，不要动怒。我若是有半分想要揭发你的心，就不会先来向你探问虚实了。”楚沉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永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些。
陆永年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他站起来，藏在腰带中的软剑还是出了鞘，清泠泠的剑锋抵在楚沉的咽喉：“既然如此，还望小楚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然我这个蛮子恐怕听不懂，小楚大人身上的伤，恐怕又要多一道了。”

楚沉听到“蛮子”二字，知道陆永年算是承认了楚沉对他的猜想。
陆永年，是从北方来的。
北地已属北燕，当年谁也没料到表面上还是煌煌上国的大梁，会抵挡不住燕人蛮子的牛马南下。长江以北，一时间改换江山。北方无数豪族世家、甚至是有些身家的富农，都拼了命地南渡长江。长江上的船，那时常会因为超载倾覆于浊浪之中。
但是有些世家豪族，对于大梁本已无望，再加上在本地素有豪强支持，好歹也能拉出一支人马来和北燕碰一碰，因此没有南渡，依然在北方。不过北燕铁骑所向披靡，这些抵抗，现在看来，更像是这些北方的世家大族用来和新入中原的北燕王帐争取招安的条件。
这些留在北方的世家大族中，最强盛的便是汉中陆家。
陆家本也是世代簪缨，代代王侯将相不知凡几，家庙中除去几个实在是纨绔了大半辈子的不肖子孙，其余的几乎都是屈平打算单独作传的人物。然而在大梁灵帝朝时，现任陆家家主之父，也是当时的陆家家主，却因为劝谏灵帝节省宫内开支，以贴补边关军费被灵帝身边的奸宦矫诏而杀。灵帝本就是个草包，全靠身边的宦官稳住一朝的文武大臣，陆家家主陆琏劝谏宫中用费太过奢靡，算是动了这位酷爱奢华的灵帝的底线。因此在陆琏死后，灵帝帮着奸宦敷衍群臣，陆家长子——现在的陆家家主陆梧礼，也辞官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