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飞头蛮》(4)

它越爬越高，逐渐升到了潘潘的头顶。潘潘既没有像爸爸一样开始脱发，也像妈妈那样长白头发，头顶还是一片挂着露珠的茂密乌草。它用力一挣，彻底离开潘潘的身体，从他头顶飞了起来。
它向下飘去，饶有兴趣地打量起桌面上那只握笔的手。手带着笔在纸上四处滑动，时而划出一个之字，时而划出一个人字。手握得再用力些，那黑色的墨迹就变成了空心的：一段黑色的铁轨从纸上一直延伸到远方。日光中飞舞的灰尘排着队从轨道上飘过，一个个被吞进黑暗统治之下的阴翳之地。
盯着看了一会儿，它和那双灵巧的小胖手很快厌倦了这种游戏，开始控制着笔戳起了一旁雪白的橡皮。笔尖变成了大巫咸的法杖，在雪一样纯洁的土地上成排种下恶魔的种子。拥有净化作用的圣地很快变得千疮百孔，黑色的邪气流淌肆虐。

它满意地舒了口气，飞离了桌面。客厅里阳光正好，正适合跑到纱帘后面去捉风的尾巴，在阳光里肆意地上下翻飞。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吹动窗帘布的细响，就只有它自己轻轻的呼吸。窗外飞鸟投下来的影子醉在了衣柜中散出的樟脑丸香气和潘潘父亲昨夜留下的淡淡烟草味里，摇摇晃晃地在地板上飘游。它对这味道很是熟悉，却从没见过潘潘的父亲。潘潘的父亲是个夜游神。他每天早出晚归，影子都摸不见。就算哪天晚上他回了家，他也会迅速地钻进他那烟雾缭绕的山洞里，咯哒咯哒地敲着键盘守夜，除了吃饭绝不踏出他的洞府一步，就好像那洞口设着什么禁咒，或者洞里有什么东西值得他用生命去守护似的。他山洞里的灯一点就是一整夜，它也只能偶尔飞到他窗外，隔着窗帘看看里面那个佝偻的身影。有一次，正是午夜十二点的工夫，潘潘早就躺进被窝里，妈妈也打起呼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