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战役(4)

现在看来不如军旅生涯，我并不以能够从地里种出麦子而光荣，即便那边一直强调这点的明光，我想，如果我有孩子，并且能选择，那不会让他这样的。太苦了。不过集中营生活要更加残酷，虽然我已经麻木了，但每个新人，都在用哀嚎向我传达着这一点，搞的我甚至想要自杀。
结果我活的比想象的长。面对殴打，饥饿，也还是一直保有清楚的意识，思考怎么讨好德军，让我活下去，一直到了那天。光荣的红军决定解放这里了；他们在外围架起了火炮。我早就忘记了打仗的方法，只会挖坑填坑了，以及像现在这样，和几个人挤在床洞里。一个德军冲进来，喘着粗气，神情可笑。他们要完了，我想，可惜我没法弄到枪，不然我这个距离我可以随便射杀他。反过来也成立，我忽然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了，发了疯一样的往更深处钻，里面的人不耐烦的瞪了瞪我一眼，用着法语叽里咕噜的叫了几句。枪响随后就响起来了，他疯狂的开了几枪，但外面来了相应，十分密集，他赶忙出去。我探出头看看，只见几句尸体在地上，血溅的四处都是。那个春天的普通日子涌上心头。
我在农田里劳作，另外有个人给我打下手，他是我的朋友。草丛里突然来了一条蛇，他大概有我的小腿那么长，我有些害怕，开始随意挥舞起锄头，没过多久就把蛇的身体打的四分五裂，它的身体里的液体，洒在了地上，那些种子还没有发育，可以清楚的看到地只是稍微深色了一点，没有改变基调。而在仅仅是淡灰的水泥地上，就近似于黑了。我直到最好保全自己的手段就是呆在这里，这里厚厚的水泥墙可以阻拦我们的自由，同时也可以阻拦炮火，直到后面安静下来，这整个营房里才有些大胆的人出去了。那时候还是白天。我跟在后面，不敢作为先锋。外面几个“兄弟”冲了过来，稍远处的房子都被打烂，成了废墟，这些人抱住了我，其他战俘也是。我说：“我是波兰人。”

其中一个人说：“没什么关系。”我想也是，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平静，我盯着离我最近那个人的脸，他的鞑靼式胡须，斯拉夫式脸庞都让我感到熟悉，只是有一点不一样，这可是一个苏联人，他的军服显示了这一点。我现在说的是他们的语言，我不会波兰语。后面他放开了臂弯，走到远处去和一队人说了些什么，不太能够听得清。接着他们高唱到：
我们的军队在战斗中磨炼，
要把可耻的敌人都一同肃清。
我们在战役中决定着后代的繁荣，
我们也在战斗中赢得荣耀！
自由的祖国，我们的荣耀，
各民族的荣耀筑成坚固堡垒！
苏维埃红旗，人民的红旗，
把我们从胜利引向胜利!
这些词没一个是我听得懂的，我知道的名词很有限，只有诸如什么，民主、自由。趁着他们维持这骄傲的神态，目空一切的时候，我逃开了，呆在其中一幢废墟底下，它投下的阴影遮盖了我。
——2022.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