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2)

他还是看着我。
我不能再荒废时光了，尤其不能再听一些人的废话了！倘若在以前，我是很爱听人说废话的。听到动情处，我可能还会跟他们辩上一辩：“你说的不是美，根本不是！美能够帮你开启一个世界，可你却只是在看书！老学究！”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现在我只想逃跑。
不！你不要逃！骂他！快张开嘴骂他！你还有嘴巴呀！你又没有哑！
我到底要怎么做？不管了，也许……也许在我逃跑以前，我是应该骂他。至少是要给他立立威，叫他以后不敢再来盯着我！
于是我翻开了伊的家谱，想跟他的祖宗聊聊此人的历史——可伊居然是个阉人？伊是这家的第一代人，所以，那本家谱除了第一页以外空空如也……
妈的！这一次，该轮到我骂自己了——说实话，在骂人之前，我本该好好做个调查的——一个无家可归的阉人？这样一来，骂战中的两样最得力的武器就毫无用武之地了，我也再找不出什么骂人的词了。
可是，不能骂人却没有让我沮丧，反而让我彻底放松了戒备——一个无家可归的阉人罢了！伊能干什么呢？不过就是来跟我讨点同情罢了！这样想着，我的心里倒反而生出一种同情来——我要做个文明人，我要博爱——哪怕伊是个阉人。

文明。我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过如此悦耳的词了——天上的太阳只有一个，可是它现在却正在罢工——是的，四下里全是黑的，现在是晚上。黑沉沉的夜啊！在这样的夜中，人们是怎样地渴望看见阳光，以至于居然有了“文明”这样的词！要知道，这世界上能发光的东西很少，发了光又能照明的就更少，又发光又照明，还能为人称道的，恐怕就只有两样了——一个是“太阳”；另一个，就是“文明”。文明好啊！
哦，这倒是让我又想起一件事来。在上一个年代，在还有太阳那个年代，人们并不这么想。那时候，人们是很嫌弃太阳的——它站得那么高，又那么刺眼，仿佛根本不是从我们当中产生的，可它居然要让我们看着他（即使针尖一样的光会把我们的眼睛戳瞎）、感谢他！人们到底是不干了，于是说到：“我们要有自己的太阳，长在大地上的太阳！”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后来我再看，盯着人的眼睛不见了，地上是些残胳膊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