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天石 【贰】(2)

我立即清醒过来，伸手摸到榻旁的长枪。然而窗外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栖迟？你怎么没有去参加晚宴？”
我连忙翻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站着一只年迈的猫，右耳上有一个豁口。
“岩将军，您怎么来了？”
前辈保持着他那种特有的久经沙场、看淡是非的浅笑，踱进屋内：“栖迟，恭喜你啊。”
“嗯？啊……谢谢。” 我有点不知所措地掩了门，跟在他身后。
“你不在乎这些职位、头衔什么的，对吧。”他在床沿上坐下。
“嗯……”
不及我回应，他便接着说下去：“甚至连你麾下的士兵为你准备的晚宴也不愿参加。”
“我只是……”
“我知道，不慕名利嘛，这是好事。但你是否想过，你这样显得有点太利己主义了？”
“利己主义？”我喃喃地重复道。怎么会?
“你的眼睛总是冷若冰霜——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一点波澜。当然，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就是做得有点过头。”
“不——那只是我不善表露罢了。” 
“真挚的情感——包括‘不慕名利’在内的良好品质，自然地流露方可恰到好处。但是你呢，对于黎民的苦难，将士的奋勇，朋友的情谊，君王的恩惠，总是冷冰冰的态度。你显得太刻意了，刻意克制自己的情感，来修养自己的身心，保持良好的品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私，一种可悲的利己主义呢?

“传说横月界有一种灵鸟，金瞳长羽，他们为了保持自己内心的纯净，世代没有感情。但是，情感真的是邪恶之物吗？没有情感，又能为这多情的世界做出什么贡献呢？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华丽的饰品罢了。”
他看我沉默不语，就站起身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栖迟，‘有凌云志当负苍天，起华胥，泽万民’！别忘了你的初心！”说罢，他便起身，依旧浅笑着踱出门去。
我燃起窗前的残烛。我的初心……不，我的初心还在。就是因为初心……岩将军根本不懂我！
我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岩将军的话还回荡在耳旁。“横月有灵鸟，世代无情；皆华饰耳。”
他的意思是说，我也是“饰品”罢了吗？
或者说，本就如此。
跳动的火焰搅乱了我的眼波，但很快又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