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和笑(2)

腊月二十五，多年未见的邻居都到我们家来劝我，“人老是顺天”“你奶这是喜丧”。爹在一旁痴痴傻傻，用筷子扒拉着桌上的炒鸡蛋。
我是16岁离开家的，记不清那是几几年，看着床上躺着的奶奶，心里乱的很。平心而论，这么多年下来，我对爸没什么感情，当时他们离婚的时候我还在法庭上说了一些对我爹不好的话，我想过再见面时爹冷眼看着我的样子，没想到他傻了不认人了。
我问叔：“我爹这是啥时候的事。”
叔：“当时你跟你妈走了以后，没几年你爹就犯了这，这十来年你爹你奶一直在我这住。”
叔又说：“你爹清醒的时候给办了不少事，那年你弟的户口还是你爸托人给迁到城里的。”
亲邻在我家待了半天，我一句我奶的事也没问。
我们这的习俗是老人不在了第三天凌晨埋下，儿女给烧一头纸牛纸马，管事的老人转着圈在坟前念着咒，打点着黄泉路上的大鬼小鬼。
零零散散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爹之前是科长，在单位很厉害，帮过不少人的大忙小忙，万人敬仰。后来出事了智商只有几岁孩子的水平。
办完奶奶的丧事，我把爹从叔家接出来，收拾东西的时候意外发现爸的衣服袜子都很整齐，叔说是奶收拾的，爹和奶住一屋。放衣服的是一个闷红色的木箱子 上面盖着一面蓝方格布，抽开箱子盖，清清楚楚的看到两摞衣服，我奶一摞，我爹一摞，我爹下面那一摞，是我小时候的衣服。

回来的这几天，心里一直压着，看到奶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我突然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小时候爸妈在城里工作，我在奶家里从小学四年级一直住到爸妈离婚。那是养了我整个童年的奶奶。
没料想爸也哭起来了，叔的孙子在旁边看着，几岁的娃娃不懂事，在一旁喊着“大爷爷哭了，大爷爷哭了”。
把爹接到南院里，南院是我爹的房子，虽然十来年没住，不过叔一直看管着，过年也给挂灯笼请祖宗案。又过了几天，这时候已经过了年了，我带爸去村边上玩，那九几年的时候是河梯，现在村里人把雪修了修，形成一个大滑雪场，爹看着滑雪的人们，穿着我给他新买的蓝夹袄，笑着很开心的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我凑近听，发现他是在说“稳当点，稳当点。”
我怎么也想不到，奶的死竟把爹也带走了。那是农历二月的一天晚上，这时候北京疫情已经全面爆发了，在老家的我阴差阳错反而躲过一劫，不用担心感染。那天晚上我心里烦的很，就来院子里。大月亮明晃晃的照着南院，我凑近爹的屋子想看看他，下一秒我瞳孔紧缩，爹没有睡。
第二天我把叔叫来，跟叔说爹夜里不睡，自己在屋里乱翻。叔吸了一大口烟，盯着满头的灰白短发说：“不行找个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