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若舍生忘情才可祈(3)

深第一次听说童祈，是在八岁光景。
迷蒙的眼睁开，映入视野的是黑漆漆的屋顶和横梁，一阵木柴燃烧噼里啪啦的响动传来，吓得深一激灵。他在被褥里翻了个身子，前额碰触到蓬松柔顺的一个发旋儿，干脆直接将脸埋进去蹭了蹭。
深生性敏感，怕黑得很，只有同浅睡在一处才安稳。今日倒有些反常，深依偎着浅良久了，从四更被噩梦惊醒后一直躺到破晓，还是没有困意。
那个噩梦也是奇怪。长长的红绸从洒满金光的苍穹飘落，他拉着浅观眺着，那绸带如同有灵性一般，竟朝浅垂下，一圈圈将他缠绕、包裹。深害怕地拉住浅，红色乱作一团，他毫无章法地乱撕乱扯……不知多久过去了，那红缎终于放开了浅。深刚松了口气，却见它轻巧旋了一周，覆盖在深面前，将他的知觉全都蒙蔽。他倏地醒来。
神的耳语，悄无声息戳破宿命者的梦境。
实在无聊，深披上厚些的外袍，慢慢地穿了鞋。他洗漱都是在后院，后院的西南角有口老井，平日里都是姆妈打水，今天时辰尚早，姆妈怕是还没醒，深自个儿拎起桶。

半人高的木桶，即使是空的，对个子小小的深来说，提着也并不轻松。几步一歇到了厢房旁，却好似有陌生人同姆妈在厢房里讲话，深驻足。
他们是笑着的，深确信，和寻常聊闲话没什么两样。何为“吉日”，何为“消灾”，深并不明白，那是他不曾懂的。只记住了这个一遍又一遍被提及的词，“童祈”。
童祈啊童祈。
——用孩童所谓“纯粹”的血液一点点注满那个被神庇佑的阵法，以此，祈福。
真是可笑啊，神居然会怜悯这样畏惧懦弱的人。
深来不及多想，姆妈最后一句话落下，铁锤一样重重砸在他头顶。
“我们家浅能有去同神一起生活的福分，多么幸运呀。”
叁.【祥瑞】
人的影子层层叠叠堆砌起来，聚成粘稠的一团模糊，有些是熟识的，一转眼却变成认不出来的样貌了。
浅被簇拥着。
他们的嘴都向上弯着，咧开，露出一个个看不见里面的洞。他们拿着一条红绸，不知从哪里掏出来，质地是极好的，深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