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得见(4)

透过支离破碎的光影，她看见一道烟灰色的光线，从那位“司铎”的指尖射出，无声无息地，刺向她的言知老师。
而他，正紧张地盯着初云，看着她的身躯从空中坠落，丝毫没有察觉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于是，她感到愤怒，她感到出离的愤怒。
仿佛有一道道身影在她眼前浮现：爽朗的邻家大叔，总是给她糖吃的婶婶，村里慈祥的老婆婆，幼年时的玩伴，还有她的父亲，母亲……一道道身影渐渐与言知重合在一起，他们站在烈火中，回过头来，向她挥手。
于是她挣扎起来，在这没有一丝浮力的死寂潭水中，她挣扎起来。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亲人、朋友、老师，去保护她所在乎的一切——这是她深藏心底三百年的执念
幼年时的那件事，她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时间几乎静止下来，如潭水凝结。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想要抓住些什么。
无数根纷乱的丝线牵动了指尖，陌生的音节在脑海中响起。她没能听懂，却似乎知晓那半句话的含义：
检测到System授权，Administrator临时权限验证通过……
睁开双眼，她看见一座巍峨高山，高不知多少万仞，直入云端。

睁开双眼，她看见一条漫漫长路，长不知多少万里，遥指天边。
下意识地勾动指尖，她厘清了纷乱的丝线，千万条丝线将她的意志牵引。越过无垠的星空广漠，飞过山间的呼啸天风，掠过旅途的漫漫黄沙——
她唤醒了一具庞然的躯壳，她唤醒了千万具庞然的躯壳，使之成为自己的延伸，自己的器官，自己的组分。
于是，籍由悖律的力量，以另一般模样，另一重身份，她站在高山之巅，站在长路尽头。
她没有登过这座山，她没有行过这条路。
她无需登上这座山，她无需行尽这条路。
因为这是她登过的山，这是她行过的路。
纷繁的知识涌入脑海，无需思考，她已知晓，无需演算，已得答案。但她无从理解，无从思考，无从演算，无从验证。
她明悟，她懵懂。
在高山之巅，在长路尽头，在她面前，一扇朴素的门扉虚掩着，伫立在半空中，透射出无尽光明。
曾经坚不可摧的铁锁已经朽坏，崩毁，落在地上，几乎被泥土与黄沙掩埋。
那门扉虚掩着，上面刻画着0和1的徽记，那是一个下不封口的0，与一个半嵌入0中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