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罗尔（1）(2)

罗尔坐在母后右手边抿了一口酒杯中红如烈焰的夏日红，感受着甘甜与苦涩在口中的交锋，咽下这名贵的琼浆，口中依然干涩。
“佛兰！你该多喝一点儿！今天是最好的节日！”罗尔身旁的劳文国王此时正一手抓着角杯，一手拍着坐在其右侧的首相的肩膀，酒精使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瘦弱的好首相被他拍的够呛，国王手中的麦酒则因为剧烈的摇晃而倾出不少，金黄的汁液洒落一桌，还有几滴溅在了左边的皇后的衣裳，但劳文国王并不以为意，他此时整张脸都好像烧了起来，近几年蓄起来的金黄的胡须沾着他大声说话而喷出的口水和几滴酒，在灯火照耀下更加熠熠生辉，狂放的笑容和豁达的大嗓门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个病人。
“陛下……安德鲁学士建议您不要过度饮酒……您已经喝了十大角杯了！”
佛兰首相赶紧扶着有些微醺的国王坐下，他不擅长喝酒，因此也总是在国王畅饮时劝阻。
幸好，劳文也不再是那个脾气火爆的征服王了，十来年的岁月将他健硕的肌肉转化成了赘肉，飒爽的笑容不再年轻，但依旧豪迈。
“首相大人，仲夏佳节，欢饮一刻也不过分。”
王后用手帕擦掉酒渍，抿着红唇笑吟吟地端着那瓶沉重的麦酒把才空了一半的角杯重新满上，粗糙的酒瓶与王后华丽的衣装、优雅的举止都不吻合，但因为国王在军营中最爱的就是这样低贱但醇香的麦酒，王后也就不辞辛苦地关照仆人们买了几大瓶，就是为了让国王能喝个痛快。

不过，王后与诸多贵族一样都不适应国王钟情的麦酒，他们更喜欢盛夏群岛的夏日红和金葡萄酒，罗尔为了附和他们也不得不学习品鉴这种高档货色。
“各位！”王后才把酒瓶放下，国王就又举起了那即将满溢而出的角杯，“敬上帝！”
按理说，这种放肆的敬酒只会出现在军队或小贵族的聚会上，但自从劳文上任以来，每次宴会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敬上帝】，这话从曾经的异端贵族口中说出来十分可笑，但在场的所有贵族都抿紧了嘴巴，保养的很好的脸蛋都紧绷着，生怕得罪了谁。
为了不触怒这位征服王，也为了彰显自己的虔诚，一排排身着华贵绮丽衣衫的贵族齐刷刷地站起来，佛兰首相则扶着肥胖的国王，满脸的不情愿地看着国王的角杯；王后依然挂着笑脸，从容起身，把小小的高脚杯端到自己面前，也不知是对着那流体红宝石般的夏日红微笑，还是为心爱的丈夫微笑。
罗尔也站了起来，在虚伪的贵族宴会中，这是他最不反感的环节了，或许这是因为他出生在军营里，婴儿时期就常常跟着还不是国王的劳文出现在庆功宴上，那时邻座的全是笑嘻嘻的士兵，大家有说有笑，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不用忌讳什么规不规矩，你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唠家常，战士们能从战役细节，聊到谁家的母狗生了几窝崽，敬酒更是常见的不能再常见，只要你是个有些战绩的老兵，你就能随时随地站起来，高举角杯吆喝一声：“敬老不死的上帝！”嘈杂的人们依然嘈杂，回声很多但一点也不整齐，有人附和：“敬老不死的上帝！”，有人笑骂：“别显得我们霍利芬家的军队死性不改！”也有人蒙声不吭，但早已吨吨吨地喝完了一大杯烈酒。罗尔那时还小，不记得那些战士的模样，甚至连名字也记不得了，但那份欢悦却总烙印在他心头，每当父王敬酒，他就有种想立刻站起来与他干杯，然后高呼些不敬神的鬼话，那是战士们独有的快乐，将军的儿子自然也该有这样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