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5）——狼群，狼群——报亭20220713(2)

“听懂了吗？快回来。”枉赤拽了拽霖森的牵引绳。霖森谨慎地退了两步，又回复到原来的姿势。
暗哨准则第二条，火力侦察优先，遥控侦察其次，人力侦察最次，如果已经暴露的话。
枉赤冲着高草丛放了一枪，曳光弹拖着一条黄尾巴冲进高草丛。枪声依旧犀利瘆人，好在只有一声，并且没有伴随人类的咒骂、惨叫或呻吟。霖森还没完全适应电磁步枪子弹加速的音爆声，稍微乱了一会儿阵脚，但很快重新在枉赤脚边重新摆开架势。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响动。
枉赤慢慢探上前头。电池的电量还够打三发，没有备用电池。
枉赤拨开高草。
一张蛇皮。看花色，是一条有毒的蝮蛇。有一条毒蛇曾在草丛里蜕皮。
警报解除，霖森警惕的是个死物。
枉赤顺了顺霖森炸起来的毛。怎么捋也捋不平。
枉赤笑了，笑容和他已经牺牲的班长笑话他时一摸一样。他认定霖森是吓坏了。这么谨慎的性子，霖森会是条好猎犬，但还缺乏训练和经验。他拍拍霖森的头说：“好孩子，我们走，来。”
枉赤拉第三遍牵引绳的时候，霖森跟上来了。但这次，霖森守在枉赤脚边。
枉赤违背了暗哨守则第三条：看见军帽不是看见士兵。
枉赤在收养霖森前总恪守按部队里的规矩。这套守则是老兵和新兵间口耳相传的经验教训，并不成文。要彻底走出战争，生活中不再严格遵守这套守则只是第一步。

拉罗米亚狼在此盘踞已久。据说，它们几乎和拉罗米亚人的祖先一同迁进了这片山峦。人类从南边来，占据了森林的边缘。狼从北边来，住进森林的深处。晃昱帝国西征以前，拉罗米亚的部落祭拜三方神明：山、森林和森林狼。等晃昱帝国统一西方诸部，对山和森林的信仰逐渐被抛弃。而狼在当地人的生活中多少留了点儿影儿——在手工毛衣和毛线帽上，在代代相传的传说和俚语中，在富贵人家的狼皮褥子和狼皮垫子里（这些东西现在都被送进博物馆或缉私局，狼口泛滥的日子再也没有了，而现在偷猎制造这些东西得坐穿牢底）。
战前，拉罗米亚狼群之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它们都由有严格的领地划分，染指不得彼此的领地，除非准备宣战。狼群分崩离析的事也曾发生过，有时是因为传染病，有时是天灾，有时甚至是其他家族的蚕食。在拉罗米亚人听见过灭门幸存者的哀嚎，在他们的故事里，这些幸存者从没被其他狼群接纳过，也从没寻求过其他家族的荫蔽。在他们的故事里，这些孤勇者要么挨着风雨孤独终老，要么遇上如意郎君红粉佳人重新组建小家卷土重来。总之，狼群重组，不可能。
回来的狼群是哪一股狼群的后儿呢？枉赤看见森林时会这样思索，哪怕在迷路后，往回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