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山行道【 二次重置版】1.青桃少年(2)

因而，便有工匠挑夫来往其间，忙碌修缮。
院中一角，蹲着一名少年，身穿缀有补丁的短褐，头顶阳光，手持瓦刀，逐渐垒砌出一方灶台。
少年姓李，名岁年。年方十五，额头微汗。
一位年老匠人旁观在侧，与少年闲谈间，不时出言指点几句。
“这方灶台差不多成了，小郎君手艺着实不差。”
李岁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头道：“老师傅说笑了，这算不得什么手艺，不过是跟各位匠师现学现卖罢了，晚辈也就只会砌这一方灶台。”
“哈，看一遍就能学得个七七八八，合该你也是个有天资的，不像我那几个蠢笨徒弟，一方灶台，哪怕手把手教，也得花一日功夫。愁人！”老匠人说完，叹了口气，吧嗒一口旱烟。
前日，衙署按律抚恤四座遭祸坊市，除了实打实的恤银之外，还曾宣布屋舍坍毁之家，将由府库出资重建，期间一应吃食用度，也皆由府库负担。
昨日，衙署广征役夫百工千余人，同时督造周边石窑作坊，力求尽快恢复坊市原貌，以平民怨。
老匠人便是受征而来的百工之一。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名徒弟，此时便在一旁的耳房中忙碌。
见少年只是笑笑，并未答话，老匠人又问道：

“小郎君的手上功夫，颇有规矩章法，莫非也是匠户出身？”
李岁年一边为灶台刮泥，一边答道：“家祖生前是一名未入匠籍的砚匠，晚辈也就学了些上不得台面的琢石手艺，勉强算是匠户之家。”
烟雾缭绕间，老匠人看了一眼少年裹有孝布的左臂，歉声道：“是小老儿碎嘴，还请小郎君节哀。”
李岁年微微一愣，摆手道：“老师傅误会了，家祖年前便已过世，无疾而终，寿七十有一，是福寿双全的喜丧。”
老匠人闻言，用烟杆指着少年左臂，诧异道：“那这孝是为了……”
李岁年手上不停，轻声解释，“老师傅有所不知，晚辈乃是家祖道拾所养，无父无母没有跟脚，若非街邻婶姨垂怜，纷纷施我一口活命的乳汁，我恐怕早就饿死在了那个寒冬正月里。这十多年来，也一直承蒙街邻照顾，待我如子侄，予我好汤饭，补我破衣衫。”
少年说着，脸上笑容渐苦，他抬头望天，语气幽幽，神情怅然。
“晚辈本以为，日后能有机会报答，如今看着，我能报答他们的，也就剩下这一圈孝布而已。”
老匠人听完，抽着旱烟，轻声叹道：“人有祸福旦夕，小郎君有心了。”
李岁年轻轻摇头，手中抹完最后一刀，左右看了看眼前的灶台，站起身来，“老师傅，帮晚辈瞧瞧这灶还有无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