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岸【浊心篇·一】(3)

我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使她手上的水珠沾上了我的体温。
我们朝外走去，走出这座建在山坡上的三层小楼的遗迹——它曾属于一名住在镇上的信使。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将倾斜的影子挂在树梢，小镇坐落在紧靠山的河谷，昏暗的橙光映满了墙壁和屋顶，在细长的河面上闪烁。
我就在暧昧的光线里，拉着浊心走向营地。因为没有照明设备，得赶在天黑之前，我的脚步很快，她被我拉着，以一种小心又滑稽的动作，踩在湿漉的草地上，长发轻轻飘起来，像在水中一样。
很久以后回忆起来，才觉得这是一幅浪漫的景象。
临时营地搭在镇上的剧院里。因为小镇在我们来时已空无一人，不会有谁来指责我和浊心，就索性找了一处结构牢固，也足够宽敞的地方。
剧院里同样积着水，大约可以没过观众的脚踝，但舞台上是干燥的，支着我和她的两个帐篷。
今天的收获自然不止有那台收音机，还有一些罐头。幕布后有几只板条箱，装满泥土，用白色的聚光灯照着，里面的土豆才刚种下一天，还没到收获的时候。

我将椅子的碎片堆在一起，点燃篝火，烧起一壶水，接着将作为晚餐的罐头投进去。
我看向浊心——火焰营造的干燥环境里，她显得有些不自在，少见地没有待在离我尽可能近的地方，而是坐在了舞台边缘。
她脱掉了靴子，将脚伸进台下的积水中，微昂着头，湿润的眼睛闪闪发亮。
剧院的天花板上不知被什么可怕的力量开了一个巨大的漏洞，使目光能毫无阻碍地抵达更高处。
我顺着她的视线，越过所有云层，更高处的尽头是一片浩瀚的夜空，嵌着数不清的繁星。
在我的印象里，当世界尚未终结的时候，即使是在荒野中心，也看不到这样明亮的星空。直到名为文明的纱伴随哀鸣破碎，世界方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我们在明朗的星光下分享了一只番茄汤罐头和一只肉罐头，浊心吃得很少而将剩下的留给我。我从未见过她饥饿或疲惫的样子，想必是她的种族能以我难以想象的方式获取能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