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白首（六）(2)

这些年来白挽冬还是第一次提起早夭的儿子，徐远不由得心里一紧，忙道“太太您不能这么想，虽说生死有命，但……”
“但世事也一样难料，你跟了督军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其实无意续弦，当年的我也绝无再嫁之心，谁能想到今日呢？即便是成婚之后，我们也从来没有奢望过生儿育女，现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留住这苦命的孩儿……”
“太太！”徐远还想再劝，白挽冬已经从暖手套里伸出一只手，摆手道“罢了，咱们下去吧，别让妍儿等久了。”徐远赶快上前扶住她慢慢下楼——她一贯怕冷，穿的跟裹了层棉被一样。
楼下的白妍也不太好过，徐伯钧一见到她就一直问白挽冬的情况，其实白挽冬虽然身子不爽利，胎儿倒是发育良好，白妍只是道“苏医生其实早就建议姑姑住院的，毕竟医院更周全，并不是因为姑姑的身体有什么。”
徐伯钧早看出白妍神色有异，也不再多问，“那就好。只是妍儿，姑父希望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姑姑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她平安，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了。这些日子我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医院里有你和医生照顾，我总算放心些。”

“是，妍儿记住了，姑父放心。”白妍不禁动容，之前看过徐伯钧担心徐光耀的样子，以为他肯定更在意孩子，没想到还是把姑姑摆在第一位的。“听说最近很多外国人拜访姑父，姑姑也是想躲个清净吧。”
“妍儿想说什么？”徐伯钧开门见山道。
“老话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哦？你这话倒是和你姑姑一模一样。”
“其实我和各类外国人打交道的多了，他们不仅心里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一贯眼高于顶。”最后四个字简直是咬牙切齿，但她很快又笑着道“让姑父见笑了，生意做久了，总觉得外国人是图些什么。”
徐伯钧何尝不明白日本人的阴险狡诈，只是多年前曾借过日本人的东风，如今也算是骑上老虎背了。
眼下时局紧张，不说革命军，就是身边那群人，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沐致远本就态度暧昧，上次订婚宴没成，军饷的事就更加不松口了，这也是徐伯钧为什么同意光耀留在上海——最好赶快和沐家结亲。姓窦那小子虽然不和谭家一条心，却也不是自己人，更别提还有裴勋这种时刻准备抢地盘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