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家伙们的校友会(3)

“今天放纪录片的时候那个寝室的人又开始吵了，搁那一直对着视频骂，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晦气。”一股熟悉的太监腔调飘进了云丹栗的耳朵里。
“不会真的有人以为里面的东西是真的吧？这种灵异纪录片拍出来就知道肯定是有剧情的，一直和他们在说，点出来又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拿‘信则有不信则无’来当盾，又说什么‘要尊重别人’，看个纪录片都看出优越感了，真是有够好笑的。”马上就有人跟着共振附和。
云丹栗有时也会被这些话吸引住，把埋藏在双臂之下的眼睛露出来，偶人他也能观察到一个人表述观点时，其他人眼神呆滞，之后又连忙对表述者投去赞许的目光。连连点头，有的甚至眉头紧皱，故作沉思。这些风景也不新鲜了。而作为占据了教室一定生态位的活物，云丹栗在这黑暗森林里，包括观察在内的一举一动也不是完全隐形。但由于他本身的性格，即使是眼神上的交互都会让他感到不舒服，所以在这方面他格外警觉。一旦发现自己被关注，他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消失。采取的办法包括但不限于目光上的闪躲，交流上的逃避和行动中的隐匿。他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不过他是真的不想和那些人扯上丝毫关系。云丹栗熟练地解开兜里的耳机，干脆地按下了MP3的播放键，利落地将耳机塞进耳廓里，创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这样就可以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感受最纯净的音符在脑中跃动了。

为躲避班级里压抑氛围就已经心力交瘁，云丹栗哪里还有精神去听课呢？他就这样顺理成章在学校浑浑噩噩混过每天。
时刻处于“省电模式”的云丹栗，喷漆是唯一可以点燃起他热情的物品。结束一天于学校中的牢内生活，他拥有的选择只是默默快速离开，径直前往离学校不远的巨石底下。
3.
这里有一片断壁残垣，弧形的砖墙散落于四周，破碎的壁垒堆积在各处，地面满是被地下水浸染的烂泥。据小镇居民描述，十多年前曾有一项建造通天高塔的工程，但因建设团队的内部分歧，这项工程并未继续下去。不久后这块巨石便击毁了塔顶，刚建成四分之一的高塔轰然倒塌，建塔一事遂石沉大海，所幸深夜时空旷的平地上无人受伤，但留下的只有这失落的场景。在这片破败的土地上，云丹栗想着在信息本就不够流通的镇里，这段故事、这片腐朽的废墟及涂鸦，也像天上的双子星一样不会为人所知晓吧。他举起喷漆，像听到了前进的号角，抓住了未来，继承先辈意志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从来不可能有机会成为焦点的他，每到这时就觉得自己获得了一张主角体验卡。他用力摁下喷漆，在巨石的阴影下一边顶着烂泥奔跑，一边拉开自己的大白嗓即兴歌唱，让每一堵墙上都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挥洒着自己仍未消耗殆尽的纯真和对于生活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