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每月刊文》（2）(4)

一零七号房没通燃气，公寓也没食堂，如果要吃饭就得出门，沿着老城区零落数里的破败巷道觅食。
五年以前新市中心的建设开始，颓败与空洞以钢厂为轴，按照宏伟蓝图逐日蔓延。很难说清楚那些自豪与安定是如何消散的，只能看见瓦砾和洞开的门墙，抑或是某种近似废弃钢轨的失眠，消失在午夜的转角。
离公寓三个路口有一个旧产业园，做材料开发，老国企，苏式风格外墙有爬山虎，掩过斑驳的裂纹与水痕。传达室里的年老门卫大概是它仍在运作的唯一证明，连街对面的炒粉店都濒临倒闭。
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在这种地段开公寓，但它就是顽固地立在那里，任凭四周在以秒记的单元里风化。开公寓的是一个上海男人，除了谢顶可以省去理发钱外看不出半点精明。整个公寓的钥匙都在一个二手中药柜里，没上锁，第一排从左起的三号柜没擦干净，模模糊糊印着半个柴胡，让人去恍惚。

砖建构的墙抹着灰色砂浆，每到雨季就会返潮，沁出水珠与深色晕痕。大概是因为临时添加，一零七号房比任何一间都要潮湿，即使是晴天也显得氤氲，雨天便仿佛沼泽，把所有可以吸水的间隙都变成千万个不可辨的海，加重延续数年的水痕。这里的上一任租客只住了半年便搬走，听说是因为顽固的湿疹。
客房被一大块石膏板隔成两半，一边是卫生间，一边是客厅，不知道第几任租客留下了一个钢床架，便兼具了卧室的职责。那张床一面挨着墙，上面用某种锋利的边缘刻下记号，五个一组，中间有一条向上飘起的线，沾满了一张十六开纸的大小。这里曾经住过一个搞艺术的，不知道是写文章还是曲子，没什么名气，也许以后会有。但据说他在一个雪天去了，发现时已经过了几天，自我了结，用的是同样锋利的边缘，也许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