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壹）(3)

但每年清明再次见到他的骨灰的时候，记忆却仿佛是有周期性的涨潮一般，从岁月的间隙中喷涌而出，过往的种种都在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重映，但又仿佛一辆从时光深处疾驰而来的列车，满载一车欢声笑语而来，又匆匆地疾驰远去，留下的却是良久的缄默。随之而来的还有他临终前的那段日子，他在床上挣扎的身影，幽暗的房间，少年在门外驻足，偷偷哭泣，以及缠身至今的愧疚。
五年前，爷爷患上了肝癌，而且一查就是晚期，短短的几个月内他的生命力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殆尽，最后只能每天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而在那段期间的我却因中考压力大等种种借口躲避着见他，并非我不想陪他度过最后的日子，只是撕心裂肺的悲伤每次都让我望而却步，我每次想多陪他的时候都只敢在病房的门口徘徊。最终我的懦弱也使得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淡出了他的世界。

这份愧疚在我的心中永远是最鲜明的，尤其是在面对他的遗像时。我知道，我一生也无法再摆脱这份遗憾，即使用整个余生致歉也无济于事。
待香烛燃烬后，我们将爷爷的骨灰放回了原处。
“阿爸，明年再见。”父亲放回骨灰后，对着存放的柜子双手合十地拜了一下。随后我们便去烧纸钱。
往年烟火缭绕的化宝炉如今缄默地伫立在烟雨里，漆黑的烟囱如同深邃的眼窝，静静地凝视着天空。父亲将纸钱全部丢入，点燃其中的一张，火势瞬间在纸堆中蔓延开，那黑色的烟囱也亮起了赤色的瞳孔，生出一缕缕烟雾。
细细的雨丝斜斜地打过来，风轻扶正氤氲上升的白烟。灰蒙蒙的天空下，烟气仿佛与天空融为了一体，如同天上抛下的一条天梯，连接了大地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