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中）——夜半狼嚎——报亭20220706(2)

三年，拉罗米亚恢复的绿色，吸引动物陆续回归。现在，曾经叱咤的狼嚎回来了。
当上瞭望员的第十八年，他和狼群相遇了。
上一季度的同事刚刚挂上《决胜第三个五年计划》海报，他接手时就换上了《喜迎改革新气象，四五计划稳开局》。他尤其喜欢海报右上方的机车驾驶员。他那张娃娃脸笑得灿烂，笑进了老兵的心里。
三月底，天未破晓，闻鸡起舞尚早，悬梁刺股将息。枉赤等昼班的同事接手。他在军旅中养成了习惯，一定要在别人目光中才能睡得安稳。他习惯了在黑夜里孤身守望，回到没有活物的守林员小屋反而别扭。
“哦呜——”
尖啸划过夜空，刺破宁静。声音开头中气十足，但尾音中断，气力难以延续。
枉赤反射性地扑到在地，双手护住后脑，心脏几乎停跳，脸色刷白。
“哦呜——”第一声狼嚎有了回应，比第一声更加柔软——尾音同样戛然而止。
枉赤挣扎着站起来，拂去冷汗。他听清了，那声音来自拉罗米亚森林狼的喉管，不是“皇家狼”火箭弹的尾翼。
那些天，吃人的火海再次占据了枉赤的梦。
第三天，《林海》刊登了一则报道《森林狼重回拉罗米亚》。部队淘汰的步枪和子弹，也大卖起来。当然仅仅在护林员和猎人之间，因为国家已经禁枪了。
两个月后，车站有个家伙蹭热度卖小狼狗。按他的说法，它们是拉罗米亚狼和北省雪橇犬的后代，但他居然用加了牛奶和肉渣的稀饭喂它们。枉赤当然没有对他的“大实话”买单，但每次去车站时还是免不了要多看几眼纸框里闹腾的狗娃。其中最小的那只小雌犬很漂亮。灰黑色的面罩扣在脸上，渐变为下巴的灰白。两颊的黑色条纹延申到耳朵尖，撑起尖细的耳廓。银灰色的毛发连接顶额和尾巴尖，挂上身上的灰色和黑色，就像一条银色的披风。同窝的兄弟姐妹都由蓝色的明亮眼睛，唯独她，继承了自己始祖的琥珀黄。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终于攒够了钱，可以购买一些工具和零件，再拆掉三成林区的监视器，终于修好了剩下的。监视器是老式自动岗哨改造来的，枉赤对他们的结构很熟悉。
守夜是重要而枯燥的，而修复的监视器是很好的提神剂，何况还能拿到狼群的第一手资料。功利点说，狼的录像能拿去和城里的“书呆子”换钱；长远点嘛，以后国家有钱了，一定会兴起大量科研活动，届时，这些录像会是宝贵的资料——纵使人类的最长寿命已经被延申到280年，没有原始资料，人类还是无法开展任何创造。
枉赤期待狼群再次嚎叫，这样他才能大致确定狼群的位置，但除了狼回归的那天晚上，枉赤在接下来两个月都要忍受安静的森林。虽然，回想起狼嚎“哦呜——”刺破夜色的场景，枉赤还是忍不住心慌，身体反射性地想要卧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