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天雨(2)

尝试与过去共鸣时，我感觉到时空的间隔弱了，跨越时空的联系也弱了，但感受却在增强。或许是时间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天雨中的我距现在的我更近，我们不需要再跨越遥远的时空。也或许是白光助我走向了新生，我开始向未来走去，对过去的回忆自然淡化了。但是，无论如何，天雨离暗幕更近了，我的痛苦加深了。
记得天雨初来时，风暴还未走远。雨下得很大，地面都是流水，一大股一大股的流水。雨继续下着，地面成江海。瓢泼大雨，让外界的生灵无处躲藏，即使是树下，也没有一寸是安全的。雨点会不断地击打你的全身。唯有高楼内，才有一寸安全的地方。
涨水蛾便来了。高楼有灯光，高楼内没有雨，高楼是涨水蛾的天堂。涨水蛾不知道的是，高楼内对它们来说是死亡，那里的人类会残忍地将其杀死，将其“五马分尸”，亦或者将其捕捉。对于楼里的人来说，涨水蛾确实是个大烦恼，即便是当初的我也恨极了，更不可能对其心生怜悯。直到后来，我才梦到，我竟变成了一只涨水蛾，被无情的手段人摧毁。再后来，我真正回过头时，才发现我连涨水蛾都不如。
天雨在下，楼内的涨水蛾很多，多得数不清。整条长廊都是涨水蛾的尸体，破碎的翅膀更是东一片西一片。其中，不少的涨水蛾的尸体更是被踩爆，白色的体液让不少人觉得恶心。我倒还好。但长廊的这般惨状，与长空下的美好与静谧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至于每一扇门前，头顶的灯下，无数涨水蛾在光下飞舞。醒醒吧，涨水蛾！这不是给予人希望的，来自太阳的白光，也不是在风暴中给予人保护的微光，这是能要人命的死光。

可涨水蛾不懂，直到它们都死在我们的拍下，直到我们满意地清除这些烦恼，直到它们失去生命，它们也没有意识到发生的一切。
独属于涨水蛾的季节过去了，而雨还在下。这是天雨，来自天上的雨，也是来自天外的雨。下着下着，不能说是天了，因为不止鹭岛，整个南方的天都下塌了。天没有变成碎块掉下来，想必是被这连续不断下着的大雨给融化了吧，否则我一定会收藏起一枚碎块，纪念我那逝去的长空。
天塌了就塌了吧，人总是要活着的，生活总是要继续下去的。我持着电风吹，烘干衣服每天就要花去我几十分钟。我已经太久没尝过晴天的滋味了，莫名想念晴天。晴天就不会遭受这般罪过，晴天里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我忘记了，长空已经破碎，天雨过后的晴天不是原来的晴天。
雨中的我已经不知道晴天是什么样子的了。只记得雨，雨，还是雨。记忆的色彩被雨冲刷，留下一片灰白，再冲刷，灰白也变淡了，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不，剩下了，剩下了轮廓，剩下了漫天的雨构成的线条，剩下了高楼的简笔画。剩下了，剩下了阴雨中人的泪，剩下了褪去鲜红色的血。剩下了，剩下了肮脏无法被冲刷。剩下了，剩下了手段无法被洗涤。剩下了不堪回首的往事，剩下了慈祥人背后的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