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2)

我这才站起身直视他。
“电话是我打的。”他缓缓开口，见我不吱声，也没管我，自己说了下去。
“你家老太太时候到了，估计没几天了，你走的这些年都是托着镇里的志愿者照顾的。老太太固执，早就生活不能自理啦，死活不肯去敬老院。我们没办法，三两天让人来一趟，做好饭菜帮忙做事。”
“唔。”
“打电话找家属吧，这老太太家真的一清二白，只看到这屋子里一张你的电话，我们就找你了，你是这老人家唯一有关系的人了。”
“邻居没有么？”
“这三五年不出门，哪还有什么熟悉的邻居呀。这岁数的，你看看村里有几个！大家这不都怕摊上事吗，这年头谁敢多招惹别家的事呢。再说 ，你们这些人到处往外跑，这里剩下的都是这些老人家。怎么，你要让弱势群体互相关照！”
我默然。
“多少钱？”
“啊？”
“奶奶的殡葬费，多少钱？”
“这个呀不贵，办完后再说。你是她孙女儿？”
我犹豫片刻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又一个不认亲的？我理解。”这人的脸上分明带着讥讽的笑容。
我没辩解，判了便是判了，再说无用。
这人在奶奶面前转了几圈后便走了。剩我一人与奶奶。
我看着期颐老人。枯干的树皮一般的脸上毫无波澜，眼皮垂下，看不出她在思考什么。看见我了吗，或者感受到我的存在吗。她缓缓念叨：“若姗，若姗。”

乔若姗是奶奶如今最大的牵挂了吧。
奶奶不知道，她已经走了。在那年的水灾之中，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两个更加年轻的生命。
缘起十八。
那年她才十八。
我是一名实习记者。
她父亲在采访里留下的泪水触目惊心。
“我们家…就她一个…她妈妈走了…我…”
采访中我发现她的母亲和我的妈妈惊人地相似。而我与她几乎是同一人。我是单亲家庭。从未耳闻过父亲。我没有告诉母亲有关乔若姗一家的采访。她既不提，想必早已放下了。
乔的父亲求着我蒙混他家的老太太，怕老人家禁不起刺激。
我于是开始了一年的替身生活，在奶奶膝下承欢。做我的双生姐妹。
终于厌倦了小镇生活，我选择了离去，随便一个借口，就走了。我的青春不行在这里虚度，当时的我如是想。
走的时候留下了我的名片，给父亲我的联系方式，不至于断了牵挂。
但我始终没等到他的电话。或许他发现了我其实是他亲女儿，或许老太太已不在了，亦或许…他不在了。
一个月前我接起了电话。
“你家老太太要不行了 ，你来处理一下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