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梦(10)

数据板里的内容其实很有限，0717号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了，但是他还是会偶尔打开看看，他希望昨天晚上的奇迹能再次发生，但他隐约感觉希望很渺茫。
0717号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执着和动力从何而来，是单纯地被那时的悲壮景象打动？还是长久以来贝拉的影像始终在提及的那些话，星空如何的美丽奇妙，能有成百上千的贝极星环绕着她又是多么的幸运？有时候0717号无法理解，她所说的贝极星究竟是什么，某种空泛的感念还是观看着视频具体的某个人？总之都不会是0717号自己，她所说的事物，所谈的领域大多已是数个世纪前的往事，如今难觅踪影。他只是一个带着好奇的过客，既无法与她大多数的快乐时刻共鸣，也无法回应她的任何温柔，因为不知晓爱的生物也无从去爱。
“我们到了，0717号，坐下来吧。”德卡德的声音显得轻柔和悲伤。
0717号经过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才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的身体立刻陷进了软垫里。从未体验过的柔软，就像他在这块小小数据板里曾经体会到的那样。这也缓解了他身体的疲劳和痛苦。在黑暗中他摸索着数据板，敏锐地察觉到了德卡德的情绪。
“你要走了，德卡德。”他又咳嗽了几声，从他嗓子里泛起一股怪异的咸腥味。

德卡德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按下某个按钮，前方的半球形落地天窗缓缓打开，这里远离下方喧杂而纷扰的巢城，灯光难以企及此处的黑夜，在0717号的前上方是广袤的夜空，带着紫红色镶边的柔和织锦，亿万星河铺陈其上，闪烁着明灭的光点。他呆若木鸡，任由这流淌的星光把自己裹挟、包围，散发着和那个女孩一样的神秘而又悠远的柔光，一首来自古老恒星和它的造物们共同流传的史诗。
那一刻，0717号终于能理解了贝拉，理解了德卡德，关于宇宙，星辰，火焰，关于被无穷尽的星球环绕的同时，又知晓自己身在这样一颗星球之上的惊叹，以及相隔不知几代岁月之后，面对同样的星空发出同样感叹的不同心灵的共鸣。他慢慢而又满足地吐出一口气，紧握住那块数据板。他的意识已经逐渐开始模糊。
在他逐渐变深的视野中，德卡德走上前来，轻轻地从他的数据板上拆下了什么东西。此时的0717号已经没有余力去关心这些。他勉强张开嘴，轻声问道：“她还会回来吗，德卡德？”
德卡德的动作僵住了，“你……难道看见过那个‘她‘？”
没有回应。德卡德在黑暗中沉默良久：“也许你比我更配做一个贝极星（Polaris），0717号，也许……”他取下自己的徽章，小心地放在0717号的胸口。最后看了一眼星空，消失在大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