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长安(六)(2)

“那可不是嘛！”
……
彼时，郗正不过十二，听着这些调笑话，整个人羞得面红耳赤，好在他的哥哥们都看不见他的脸，否则，必定笑得更加开怀。
回家后，郗正便偷偷派人前去打听，当他得知言尔的身份后，嘴角随即弯起了清朗的笑意。因为，在这门阀林立的晏川朝，只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方才有谈婚论嫁的权利。所幸，他与言尔，皆出身煊赫高门。
郗正托人寻了一块上好的黄花梨木，凭着那过目不忘的本事，雕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人。他想，将来去言家下聘的时候，就可以将这木偶人添在礼单之中，到时言尔必定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意。
那一日，郗正去书房找郗柬商议要事。却不料，他站在门外，无意中听见了言斐全家被流放北疆的消息，更令他感到惶恐与震惊的是，那陷害言斐的主谋，不是别人，正是他平生最为敬爱的父亲。
郗正无法接受这样羞怒难当的局面，一气之下便只身离家，到边疆从了军。后来，郗正之所以主动领兵前往北疆支援，也是想着可以借此机会去看望言尔。那一夜，幸好他翻看了官奴的花名册，方才及时赶到了营帐，否则，留给他的，必定是终身难弥的悔恨。
郗正得知言尔回京之后，便忙不迭地上书请求回京述职。他在家里翻箱倒柜地寻找那个木偶人，却始终寻不到它的踪迹，直到询问了管家，他才知道，在他离家的次年，家里就遭了一次贼，丢了好些贵重的物品，而那只木偶人也在其中。因此，这才有了后来集市上的那一幕。

郗正只想回京再见言尔一面，却万万没有料到向敏会将言尔赐给他为妻，他扪心自问，在收到圣旨的那一刻，他的心中着实又喜又悲。
喜的是，多年夙愿终得圆满，可悲的是，他不敢让她知道他爱她。
因为他知道，终有一日，言尔必会为父查明真相，到时候，他们之间横隔的便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依着言尔的性子，她定然要狠下心肠斩断这份感情，可是，到那时，她就会因为知道他爱她而伤到肝肠寸断。所以，他宁愿瞒着她，骗着她，也不愿意让她知道他心里头藏的人就是她。
夜里起了凉风，将一扇小窗吹开，郗正披了件外服走下榻去关窗，却不慎将包袱碰落，里头掉出一张业已泛黄的纸张。
昏暗的烛火之下，“和离”二字在微风中明明灭灭。他眯着一双老花的眼睛，伸出手轻抚着言尔的手印，仿佛只要这般就能够触到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