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黑

妻
他今晚回来的时间是一点十三分，他总是这样，过了十二点才回家，又或者，干脆彻夜不回，待到第二天一脸疲惫地推开家门，倒头就睡，躺下就是一整天。
一个人度过夜晚久了，我会开始怀念过去房间里充盈的说笑声，那说笑声夜夜萦绕在脑海，也衬着夜夜寂静无声。
因为不知为何，他每次回来都没有任何声音，比小偷还安静，只有我每晚都盯着房门，只有门被推开，只有注视着黑暗里那道影影绰绰的轮廓，辨认出那道熟悉的轮廓，我才能放心，他回来了—今天也一样。安静的夜里，好像听见我大脑里血液流动的声音，但只要我等的足够久，房门就会自己移动打开，而门把手上连着一团漆黑的影子，我看着那团影子约摸是头的地方，是他没错。
我伸手打开一盏小灯，他的脸在柔和的暖黄中被阴影笼去一半，就像他的心有一半也不曾对我打开。我用质问的眼神看他，他喉结滚动，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干巴巴吐出一句：＂我去洗澡。＂说罢就去了卫生间。
洗完回来，躺下就睡，背对着我，他伸手关上灯，光亮褪去，突然发觉他的后脑勺看起来像爱伦坡的小说里那只黑猫，和以往一样，他什么也不说。我的爱人，你怎么了，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呢？你以前睡前总喜欢和我说上整一天的琐事，被上司打压了呀，吃午饭的时候突然好想我呀，下了班急着回家结果把东西落在了公司呀......最后的最后，在诉说完你的一天后，你会用手抚着我的脸，告诉我你爱我，然后在我的脸蛋上留下一圈密密麻麻的细小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