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长安(一)(2)

良久，老翁感叹道：“郗某不过六十，便已老态龙钟，可先生年届九十，却眉目清朗，鹤发童颜，实在令人羡慕。”
闻言，华颜先生抚着长须，笑回道：“三十五年前，你一身素衣来到岚山之上，为爱人求取秘药，我问你，你能拿出何物交换，你摸了摸衣袖与腰间，而后取下了所戴的帷帽。
看着我道‘郗某现已是无籍之人，身无长物，唯有一张面皮，尚有几分颜色，先生若是看得上，可施换颜之术，取走这面皮，另作他用。’我在这世上活了五十五年，从未见过那样俊美的人面，心中一动，便答应了那场交易。我想，若是那人面依旧在你脸上，现下，你的容颜该胜过我千筹万筹。”
老翁摆了摆手，道：“先生说笑了，那不过是一张面皮罢了，郗某从未因此而感到遗憾过。相反，郗某却因为现下这张平平无奇的容颜，过了多年的平静生活。”
华颜先生点了点头，继而问道：“那你此番回京是为何事而来？我可不相信你是专门回来看望我这偷脸的老贼的。”

老翁被华颜先生的话逗笑了，片刻之后，才敛了笑意，低声回道：“宫中办了千叟宴，我借了他人的身份，进宫见一位故人。”
华颜先生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问道：“我今日多一句嘴，敢问这位故人可是当年你口中所言的爱人？”
老翁本是低着头的，听见这话，静默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华颜先生，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华颜先生看着他道：“我在岚山上做这买卖几十年，从来不问来者的身份，与你相识三十五载，也只知道你姓郗。可是，今日我却想多一句嘴，问一问，你的郗，究竟是哪个郗？”
老翁看着华颜先生那充满探究的目光，良久过后，他转过身去，取了一点鱼食扔入池塘之中，五彩斑斓的鱼儿争相恐后地扑上前来，水面激起一阵微澜，就在那间隙之间，华颜先生听见他的声音缓缓地飘至自己的耳边。
“回先生的话，是高平郗氏的那个郗。”
闻言，华颜先生怔愣了半晌，再次开口时，声线中都不禁带了几分颤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