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埃德萨的鲜血（一）

颠簸、寒冷。腥咸的海风混杂着海水扑打在亚伦的脸上，手中的干面包已经和甲板差不多硬，他掰下一小块塞进嘴里，在尝试咀嚼以失败告终后把干面包混合着唾液和雨水艰难地咽了下去。年轻新兵提力从船舱里钻出来，踮着脚小心翼翼地在一众躺倒如死尸般的伤兵中穿行，他靠在亚伦身边坐下，递给亚伦一只鸡蛋，朝刚刚经过的伤兵堆努努嘴道：“格伦姆大概是死了，海神在上，愿他安息。”亚伦把鸡蛋打在碗里，头也不抬，一言不发地把干面包掰成几块拌在蛋液里，仰头囫囵将混着干面包的蛋液灌进嘴里，又把剩下半碗递给提力。
“这面包嚼起来像是没烂透的木头。”提力把木碗边上的蛋液舔了个精光，看着波涛起伏的海面，指着后方的舰队，道：“那边是西面吗？我们还会再回去吗？”
“我们都是会死的，或早或晚。”亚伦似乎在回答上一个问题，但他并没有看提力，而是目光发直地看着伤兵。海风很冷，亚伦的重甲也冷冰冰的，他挪了挪身子，被提力的剑柄硌了一下。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在埃德萨戈壁的那个夜晚，那夜伤兵的哀嚎也如这船上一般，绝望而压抑。
夜晚的沙漠也是一样的冰冷，彼时还是新兵的亚伦窝在戈壁的石缝中间，裹着斗篷。“海洋的主，爱奥尼亚子孙的庇护者，披灰斗篷的神……”亚伦紧闭着眼睛，默念着赞美海神乌尔姆的祷告词，试图把图里奥那张沾满血的脸和破碎的身体从脑海里挤走。“聆听我的祈祷，保佑你的……”伤兵的哀嚎宣告着亚伦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努力全部失败，他翻了个身，后腰被一块石头硌得生疼，他爬出石缝，一阵风带走了他最后的睡意，他裹紧斗篷朝伤兵和医务官走过去，医务官格伦姆正试图把巴瑞下腹部的箭头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