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旗(9)

张湖北回来了，没有带一个活人，倒是带了些弹药。张湖北说就剩我们几个了，他让我们挖好坑后出去拾点弹药，而他自个却拿起了铁锹，开始给自己挖坟。
这个晚上格外的寒冷，红旗班里的大家，都把自己当作死人了，没人能觉得自己还有活到明天晚上的机会。
（八）
军部给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三天，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还要再守一天。我的精神有点恍惚，我甚至没记清楚那天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敌人在发动进攻前对山头进行了洗地式的炮击。老范死了，被一颗落在脚底的炮弹炸上了天。老范是为我们死的，我们躲在昨晚加固过的壕沟里，而那颗炮弹就这么被射了进来。老范离它最近，他直接整个压住了炮弹，我们的性命是保住了，可是老范碎成了好多块，不知道还能不能拼回完整的人形。
二柱子也死了，在敌人往阵地不要命的发动冲锋时，二柱子正趴在壕沟上开着枪。一颗不知道哪里飞来的子弹，击中了二柱子的枪，子弹的轨迹发生了改变，径直击碎了二柱子的下颚，从二柱子的脖颈穿了出去。
我看到了二柱子的枪，枪托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划痕，一个划痕代表了一个二柱子枪口下的敌人，二柱子这条命值了。

敌人越来越近，他们对重机枪的火力仿佛视而不见。但重机枪也不能一直开火，打一阵子就得冷却一阵子。就在重机枪冷却的时候，敌人扔了个手榴弹到重机枪的旁边。狗子是给重机枪换弹的那个，直接一个鲤鱼打挺，捡起了手榴弹便扔了回去。可手榴弹炸的太快了，还在手上便爆炸了，狗子和操作重机枪的小六子一起死了，重机枪也废了。
战争里的人命贱如草芥，战争到底是为了啥？
敌人已经冲进壕沟了，大鸟在身上绑满了炸药。他高呼着人民万岁，拉开了绑在身上的引信，朝敌人冲去。敌人把他的身体打成了筛子，可还是无法抵挡住大鸟的脚步。随着一场巨大的爆炸，感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我和张湖北在红旗的旁边。红旗的旗竿被打断了，我们之前准备的备用旗竿全都放在防空洞里，而防空洞昨天就塌了，旗竿也被埋在了泥土下。我们没有旗竿了，但旗子不能倒。旗子倒了，就等于向外宣称，522高地被敌人拿下了。大家都看着呢。
张湖北举起了旗，以人为竿。张湖北一直在山头跑，红旗重新飘扬在522高地山头。敌人已经到了山顶，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跑动的红旗吸引了，随着密集的枪声，张湖北中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