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牙船(6)

那边抽了一下鼻子，将情绪平复下来：“我自己知道自己这些年写的是什么鸟样，如果不是因为你有认识的人，怎么可能被看上。”“不是，真不是！”我想要辩解，但是被他打断了：“行了，别说了，来，干一杯！”
“好好好，干一杯。”我端起我的杯子，听见那边哈了一声，随后陷入了沉默。“结束了？”我姐用口型向我询问道，我摇摇头，把手机放到耳边听着。
过了一会，那边又说话了，“还在吧，平子。”舅舅问。
“一直听着呢。”
“是吗，”那边又喝了一杯，“你看这月亮多明啊，欸，暗下去了。”
月亮？“你现在在哪？”我问道，周围猛地静下来了。
“在家呢，干啥？”对面说，“又明起来了。”
“在家？那就好。”我舒了一口气。
“又暗下去了......欸，又明起来了，平子。那边还有一片云，来了，来了，月亮又要暗下去了。”
“到底咋回事？一惊一乍的。”我妈低声问我，“没事，我舅喝醉了，搁家里看月亮呢。”我回答道。就在这时小妹突然叫了出来：“可是我家看不到月亮啊！”
桌子周围的人刷的一下站起来大半，我姐抢过我手里的电话，开了免提，“你现在在哪？别做傻事！”我妈对着手机大喊。

屋子里静的吓人，那边也一样，十几秒后，舅舅的声音传过来，他说：
“月牙船，我看到月牙船了。”
紧接着，电话断了。
刹那间，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朝头顶涌去，要从天灵盖一口气喷出来喷个精光。“河边！在河边！”我用力吼道：“快，咳，他现在就在他家门口的那条河边上！”
从临床经验来看，如果在5分钟内对溺水患者进行及时有效的救治，溺水者生还的比例可高达50%以上；6分钟后，死亡率则直线上升；10分钟以上的，脑死亡概率达到100%，即使抢救过来，也是植物人状态。
而我们那天从饭店到河边用了十五分钟。
事后法医鉴定，当事人系因醉酒后不慎落入水中导致溺亡，无外力作用。
其实是有的，我流着泪对警察说，是我，都是我干的。
我妈抱着我的头哭了很长时间。
小妹向学校请了一个月的假，大妹和二妹也都立刻赶了回来，姥姥姥爷轮流住了三个月的院，但终究是扛了过来。舅舅的坟就安置在姥姥家庄南头的祖坟地里，耸立在一堆长满了野草的坟头中间。头七的晚上我把他几十年前的那些本子都烧给了他，稿费我也都换成纸钱一并烧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