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月牙船(3)

你听说过月牙船吗？就是只有在阴历初五和二十五才能见到的那种月牙，看起来既不纤细得令人担心承重，也不会臃肿得压迫呼吸。如果你在这两天的夜晚来到河边，等着天上的云朵三次遮过月牙，你就能看到水面上月亮的倒影如气球般缓缓地涨起来立在水面上——这就是月牙船了。她没有船夫，更莫说桨了，只待你怀着激动的心情爬上她，对她轻声说：“走咯！”她便能慢慢地浮起来，顺着柔和的夜风，穿过人们的梦境，穿过一朵朵棉花似的云彩，直向着那天上的宫阙驶去。若你恐高，可只能捂住嘴，莫要大叫，否则便会惊醒浅睡中的天狗——那可不是一位好请去的客人！它会先朝那宫阙长嚎一声，展示自己的威风，然后便直扑过来，一口、两口，连第三口都不需要，就吃掉了你的月牙船。但这个时候你也不用过于害怕，只需要猛咬自己的舌头，便会在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河边睡着了。
不过此后的两天必会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而第三天你才又能见到那过半的月亮挂在天上，黄澄澄的，如新生一般。
我花了五天时间去看完这三本不知作者的著作（没有任何的署名，只有一首古体诗里称自己比拿破仑高，却没有拿破仑那样的雄心），第六天便求着我妈希望能去见见她的那位朋友，但是我妈拒绝了，说他已经不再写这些东西了，而且他本人也不想见我，接着我妈给了我一封信，说是那个朋友说如果我想见他就把这张纸给我。我疑惑地接过这封信回到屋里，打开后怔住了，信里只有打印在纸上的一句话：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当天晚上，我失眠了，然后自第二天开始，我彻底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饭都要我妈送到门口，使得我妈一度想要再把我打一顿让我清醒清醒，可她终究是忍了下来，直到三天后，也就是我回家后第三十天整，我打开门，对我妈说，一个月，再给我一个月，我在这条路上是有前途的，我要证明靠写作可以养活我自己。
现在想来，那之后的一个月可以说是我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时间，我不停地写文章、改文章、找征文、投稿。上到各大文学赛事，下到开网店帮别人写作文检讨，我来者不拒，一概收下。更为奇妙的是，那一个月里，我的文思少有枯竭的时候，只要开始写作，自敲出第一个字开始，大段大段的文字便如同新井的泉水般汩汩向外涌出，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个人借着我的手将自己积压了数十年的爱恨情仇和对文学的热爱一并爆发出来，希望如雷鸣般在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
结局自然是令人欣慰的：我的文章被刊登在一家杂志的新刊上，这篇文章的名字也叫做《月牙船》，不过不是童话，也没有一个好的落幕：主人公最后溺死在河里，而他心爱的人儿依旧在不远处的豪宅里和别的男性跳舞，仅有月牙与这可怜者的尸体相伴，如船一般将他送到彼岸。总之，在我收到杂志社寄来的样刊时，我哭了，我妈也哭了。我想，即使过于艰难，我也可以说能靠写作养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