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GL】昆明的黄梨(2)

七月初一那天她走了。绿皮火车呜呜地响着。人来人往间她被挤进了车厢，我们之间一声道别都没有。我冲那疾驰而过的火车大喊：“后会有期！”不知她听见没有。其实我也清楚，我们不再有什么了。火车站有些男人一直盯着我，我感到恶心，又想起她了。
她走后，我觉得无聊，才发觉我一直“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不知道人家什么名姓。她也不知道我的，也不知道我是个寡妇，不知道我丈夫刚死，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要给人带来不幸的。
现在，我也离开了。不知为何，昆明的青山绿水所带给我的静谧似乎都消失在火车站嘈杂的人群里了。我有时还是会想她。想她紫色的发带，想她飘飘的裙袂，想她轻快的脚步，想她尖细的声音，这些都提醒着我已不再年轻。我们住在同一家旅馆里，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夸我漂亮，说我有“女人味”。我本来想抽烟的，因为她在，我硬生生压下去这个对于孩子来讲过于恶劣的想法，让她给我讲讲学校的事。她说学校里也没什么，很多课程很是无聊。我笑起来，说我羡慕还来不及呢。她也笑，带着小女孩特有的天真，说她将来也想成为我那样见识多广的女人。
“小姑娘，你崇拜我？”

她点点头。
我盯着她，用那双妩媚的眼睛，可此刻也应当变得清澈了吧。我们住在一家小客店的第二层楼里，夕阳还剩下一线余晖，不偏不倚地找到她的脸上。她的半张脸都浸在霞光之中，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
“我没什么好崇拜的，我其实……唉，没什么，晚上不如去夜市？”
“不去，我要去湖边。”
最后我们还是去了湖边。那是一个小公园里的人工湖，算不上漂亮。但她还是很开心。拿着面包屑去喂湖里的灰色鲤鱼，真是浪费。我在心里暗骂着。这些读书人总带着那么点“诗意”，总想去追求那么点“诗意”，可只有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了我这样的事，才能明白那不过是一种虚无的理想主义，会把人骗得不知所云。我还是忍住了吸烟的冲动，翘着二郎腿看着她在湖边玩闹，活像一个母亲了，我在心里想着。至少我不老，我又在心里否认自己了。
不知哪里传来了悠远的笛声。小姑娘停下来了，蹲在地上撑着脸默默地听着。笛声穿过幽幽的密林，直穿进我的心里。像她。我无厘头地想。她也是这样干净又纯粹。荷叶挨挨挤挤地乱作一团，天上的繁星胡乱地排列，遥远处人声鼎沸。可我却不觉得吵，只觉得心静。我好久没有听过竹笛的声音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耳边都是令人烦躁的唱片声了。我是那么留恋那一秒，即使让我现在就死在昆明，我也心甘情愿。如果有她给我哭丧，那是再好不过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