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归故里(6)

第三层是一封遗书，严钊只写了两行字。 “七尺之躯，此生已许国，再难许卿。若有来世，时局安定，国泰民安。我来赚钱养家，你与我鬓边说话，这辈子亏欠的，下辈子加倍还你。” 若他凯旋归来，最上面那层便是聘礼，若他战死沙场，最上面那层便是遗产。 欠什么？要欠也是他欠严钊的。 泪珠子打湿了那张薄薄的纸，徐寒湘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小燕子，给我打壶酒回来。” 肖砚把酒送过去时，就知道他师父哭过了。 “师父......节哀。” “你出去。” “师父，我不走，我陪着师父。” “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肖砚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顺手帮徐寒湘掩上了门。 徐寒湘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地上，一杯端在手中，开腔唱道：“未饮心先醉，眼内流血，心内成灰......” 一边喝酒，一边拿出了严钊留下的那三张照片。 是他不该让严钊扮什么杨宗保，他也不该演什么穆桂英。
“严钊......你个大傻子，天下第一的大傻子......” 徐寒湘趴在桌上醉倒了。 肖砚进来收拾屋子，把徐寒湘扶到床上，倒没去煮什么醒酒汤。 “醉了好，一醉解千愁啊，”肖砚只觉得自己一直在叹气，也怪最近这糟心事实在太多，“哎呀，自古情之一字，最是误人。” 明明自己就是戏子，戏中一折又一折唱罢了多少悲欢离合，却偏偏堪不破自己的姻缘劫数。 台上颜色故，台下颜色改。陈词唱穿一遍又一遍，却迎不来归人。 “徐老板会使枪么？不会的话，过来我教你。” “我又不用打仗，学枪做什么？” “防身用也好啊。” “我可告诉你，不许趁机占我便宜！” “握手腕也算？” “你......” 严钊站在徐寒湘身后，把住他手腕：“手稳一些，不要抖......瞄准......好。” “严钊，你看我打的准不准？” “准得很啊。

” 徐寒湘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却只剩空枕余凉，再难寻那人的身影...... <捌> 徐寒湘洗漱好后，就听到前院一阵喧闹。他赶忙过去看了看。 “小燕子，出什么事了？” “师父，这群人非要您去给日本人唱堂戏！” “徐老板，大爷我是热河城新任警察局长王彪。给你个面子，让你去给我们川部皇军老爷唱个曲儿。你最好不要不识好歹！” “小燕子，打出去。” “是，师父！” 王彪拔出腰上的枪，顶上徐寒湘的脑门儿:“徐老板，请您配合。” “呵，”徐寒湘冷笑一声，“你若是规规矩矩地来请我，我或许还跟你去，可全热河都知道我徐寒湘吃软不吃硬。你有胆子一枪崩了我，我看你上哪找一个唱功比我好的来。到时候日本人怪罪下来，你也得下来陪我！” 王彪一下子蔫儿了，规规矩矩地抬了轿子过来请徐寒湘。 “师父，真的要去吗？” “去，当然去，给你师公报仇去。
” “师父，这太危险了......” “我走之后，你立刻收拾行李，离开热河。” “师父......” “听话，你艺成了，可以出师了。师父不想牵连你。走吧。” 肖砚跪下，给徐寒湘磕了三个响头，回去收拾行李了。 徐寒湘收拾好唱戏用的行头，把严钊送给他的小手枪压在箱底，上轿走了。 徐寒湘着实没有想到，日本人会把堂会的地方选在严府。 说是堂会，其实就是唱给川部二郎听的。 “徐老板今天唱哪出？” “穆桂英挂帅。” “得嘞，名曲儿。我报给皇军去。” 徐寒湘化好妆，换上戏服，趁人不注意，把那支小手枪塞进了袖中。 “猛听得画鼓响......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铁血飞溅石榴裙......” 川部二郎连连叫好，却不曾提防那戏子的动作。 徐寒湘趁着转身的功夫，从袖口掏出手枪，对准川部二郎的心口就是一枪。 川部二郎当场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