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生活，然后死掉(6)

老赵感觉有些落魄了，他翻开毕业照，照片上满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想起了那位他恶心过的辅导员，打听了一下，已经退休去养老院了，老赵准备去探望一下。路上，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姑娘，姑娘见了他，喊他恩人，老赵想起来，她是之前流浪的小女孩，如今逃离了人贩子，在餐馆里打工。
“我一直想找到您，您帮了我，我应该报答您。”
“我已经有孩子了。”
姑娘深深鞠了一躬，双手捧上一百块钱给老赵，老赵看着红彤彤的钱，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没有去要姑娘的联系方式，到了养老院之后，发现老师已经老年痴呆了。老赵把此行的偶遇告诉了老婆，老婆说，这就是缘分，是生活。
半年后，老赵开车带着妻儿出去玩，突然刹车失灵，撞上了一辆卡车。妻子半边脸留了疤，自己一条腿也瘸了，但好在女儿没事。保险公司赔了钱，汽车公司也赔了钱，老赵拿这些钱给妻子整容，但效果甚微。 老赵想起当年买的二手车，自己开了有八年了。

一年后，当初他参加婚礼的同学离婚了，女方带着他的房子走了，还带走了他儿子。他来找老赵喝酒，老赵答应了，陪他喝到了天亮。临走前，同学搂着老赵，哭着说自己没有老王那么洒脱，老王是心甘情愿去死的，他不敢。随后离开了这座城。
老赵看着他家里熟悉的手办柜，看着那颗洁白的毛毡球，他想起了那个秋天，他和王林立打的那一架；想起那个化雪初春，自己抱着流浪的小女孩回到出租屋；想起那个忍无可忍的午后，自己偷偷往老板的水里下药。
“是谁规定了那样的生活？是有人在监视我们吗！”
老板还在开会，赵金玉却像疯一样冲出大门，脱下了外套脱下了领带脱下了衬衫，开着车一路狂飙，来到了海边的公园。沙滩上躺着一束玫瑰花，他走了过去，踩了上去，然后抱着花痛哭。
赵金玉还是那个赵金玉，他一直都很懦弱。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机场，来来往往有许多人经过，但终究要上自己的飞机，前往下一个机场。

老赵不觉得自己的生活苦，他只是觉得失去了什么。
老板没有开除他，他还有用。赵金玉也没有再给老板下药，他还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