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巴黎(3)

不容反悔。他哭了，三年来的高中，他从来没哭过，泪眼中，他俯瞰着人间的车马霓虹，只是觉得心痛……
而陪他一个晚上的，只有当时交际不深的葬雪。
相较而言，葬雪的道路似乎还比葬月顺利许多。他和他那心爱的姑娘，都顺利地进入了他们约定的大学。葬雪读的是文学系，女孩读法律。初入学校的那天，看着梦寐以求的校门，他们俩不约而同地落泪了——三年的高中，有太多的苦，多少个独自低泣的夜晚，他们想起这座校门，想起他们未来的婚礼，再多的艰难和委屈咬咬牙也就吃下去了。这一路跌跌撞撞，仿佛是一场长长的梦，冷不丁便来到了终点站。人啊，便总是种奇怪的动物，愈是求之不得的，愈神往。年纪小的时候整日幻想着未来，成年之后却总总怀念过去了。美丽的梦中情人总是经过了层层的美化和组合，仿佛全身是光，而当她真的站在面前的时候，难免会显得落寞失望的吧。
“可惜啦，你。”葬月打开橱柜，选出两瓶鸡尾酒，语气有些挖苦，又带些自嘲，“想来，十六年前的毕业典礼上，你们应该是最被看好的一对了，结果啊，什么理想都实现了，唯独故人终究散了！我现在是早想通了，或许，有的人就不该在一起吧，默默念着才是最值得怀念的吧。”
葬雪不言。他把头埋进手里，调好的鸡尾酒推到他的面前，他依旧不动于衷……“小颜！”他轻声唤着，他看见，他们在跑，他们在转，他们张牙舞爪，如同地狱的恶鬼。天倒过来了，地倒过来了，周围一片漆黑，巨大的毒蛇吞吐着红色的烟雾。“小颜！小颜！”他紧张地喊道。他看见世界正变成巨大的陀螺，通向无限的深渊——他在堕落，他在堕落——愈落愈深，愈落愈深。他伸手去够，泡影从眼前转瞬即逝，弥留之际，他心心念念的小颜婷婷地立在他的身前，她全身发着光的，如同明月，如同光明。他想抓住她，他想抓住她。小颜忧郁的神情竟仿佛昨日，正款款地叮咛着他，触手可及却又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