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柯城的帷幕
“可怜的浮生呵,无常与苦难之子。你为什么逼我说出你最好不要听到的话呢?”
——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悲剧的诞生》
第一幕、迷宫
帷幕掀起。
水早已喝完。酷热永昼之中,我独自挪动双腿,眯着眼以免进了沙尘。回头,逃亡者的足迹转瞬即逝。这片沙漠平坦得令人绝望,除蜃楼之外,没有一株仙人掌,没有一座沙丘,更不曾看见一片绿洲;头顶正上方的太阳暴烈如故,我已经蒙脸睡了两觉(竟然没有被活埋),但它始终无有一丝移动。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这座没有墙的迷宫已使我彻底迷失。
猎犬般的厄运已嗅过我的气味,正穷追不舍。因此,失去方向后,赶路不过是加速死亡。但我仍要继续前进。
依族内老人们(都已离世,拜那厄运所赐)之言,我生在马背上。记事起我就不曾见过父母,也未曾见过族中有青壮年,颠沛流离中,是老人们在马背上养育了我,用马奶和水将我喂大。十余年来,他们一遍遍向我重复我族背负的诅咒,说身躯遮蔽天地的怪兽追逐着我们,被祂的阴影笼罩,生命就结束。须发尽落的族长手持罗盘,卜算怪兽的方位以避开其行进路线。听他说,我们已数次与祂擦肩而过。
我从未见过祂,但熟悉祂留下的废墟。随马队东躲西cáng的童年里,在绿洲休整的时光是我少有的美好回忆。对于老人们,绿洲只是个集市,可对于孩子,那里有鲜艳植被,有湖水,有同龄的孩子。西西弗斯·西尔维亚,我可怜的朋友,曾在湖畔教我钓鱼。马队第三次从绿洲启程时,她正在研究鱼的语言,许诺下次同我探讨鱼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