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失声之锁(2)

灰茫茫一片的王都，日落的时辰。巫觋便开始了祈祷仪式，他们跳着从天邑时代一代代传下的巫舞，焚起一炷香，在眼中起舞，试图驱散着近日肆虐于王都的妖魔。
—辰京出现了名为“人外人”的怪物，他们介于人与兽之间，力大无穷，杀人取胆。纵使是从宗夏引入的火器，也不能击穿他们的皮肤。
辰京香火缭绕，巫者们认为香烟寄托着祈福。烟所至的人或物，都会受到神明的祝福。
而焦香的烟火气，也是九天诸神最爱的食物。
“烟无色无形无声，是最缥缈亦最自由之物，”王嗅着烟，喃喃道，“而人却将烟赋予了别样的责任，它便变得虚假，矫饰，令人厌恶。”
—母亲并不信任巫觋，她什么都不信，也正因此，她才一步步地成为了王国的无冕之王。迈上最后的一阶台阶，她便成了空心的木偶。人生道路无法后悔与回头，她便改换了思路，心安理得地端坐于王座之上，嗅着直上云霄的香烟，巧妙地填补心中的一缕空缺。
暊病重的那时，母亲也请了许多巫者，帮暊祈福。灯烛如昼，连曙不休，香烟在宫中久久不散。

“那弥漫的香烟，并没有留住暊。”
—丙寅（1566）年，这是暊走的第三年。若他能健康些，应该跨入了舞象之年。
人死后，便会发作缕缕的烟。
祈福的香烟，并没有留住暊。而暊便化作火中的一缕烟，随风而去。
“世子说要，要火葬。”他的母亲哭泣道。
“好。”
“身体发肤，怎能焚于烈火？”母亲如是说道。
“随他的意思吧。”
彻底抛弃掉老迈、残疾或者腐朽的身体发肤，变作无声无形的烟，真正地自由于天地。封闭的国界也好，深锁的宫门也罢，谁都无法阻碍它的旅行。
暊生来便体弱多病，他厌恶周围的一切。恨周围的一切都身不由己，毫无自主选择的权利。
“死者为大，我要给他一个自主选择的权力。”王叹道。
—母亲投来鄙夷的眼神，年迈的她依然如闪着寒光的刀刃一般令我胆寒。
“真是坏了规矩！你看你根本就不在乎他。”
“母后，我何必因为悲伤哭泣呢，”王说道，“我身在君位，却什么都不能做。纵使是信任的人们一个个地在我无辜遇害，我也不能阻止。正是如此，我要实现他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