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水仙花(14)

“是啊，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你瞧，我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长大过。”
“某种意义上讲，真是件可怜的事情，如果那是真的话。”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问其他人。这里有老人，有小孩，也有像你这样的大人，但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都不会再产生任何变化。不用担心啦，在这里待久之后，你会慢慢适应的。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你来到这里来着。”
“慢着，什么意思，你要我一直在这里待着？这不可能，我得回家。”
“回家？我们可以帮你造一个家。但没有家其实也无所谓的，我们又不是真的很需要一个庇护所，这里很美好。”
“不，我得回家给父亲下葬。”
“你的父亲去世了？”
“是的，没错。”
“那真是恭喜你了，你不用回家了。”
“恭喜？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的父亲可是去世了啊！”
“对啊，你的父亲去世了，所以你可以在这里找到他。话说回来，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状况？难道是死于意外？”
“什么？死于意外？”
“对啊，你这人真奇怪。来到米兰惑斯的人，都是死者。因为这个地方，就是生与死互相缠绕的幻想与弥留之地啊。”

“这不可能，你在开玩笑。”
“你好烦。这么不相信的话，就去找你的父亲好了，看你能不能找到！”
少女厌倦地从茶桌旁离开，朝远方开满鲜花的山丘跑去。
我低头盯视桌上的红茶，仍然对周围的一切难以置信。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没有听见。
她说得没错，这个世界的远方模糊一片，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就连天空，也是灰白色、雾蒙蒙的。这样的情景，我以前只在梦里见过，那是被白云覆盖的天空，虽然看不见太阳，然而世界却依然光亮一片的景象。
一位侍者过来，表示要替我换杯茶。我不免狐疑地询问对方：
“你...也是死者么？”
“没错，先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我仍然不理解。如果这是一个死后的世界，那么它也是有自己的运行规律的吧。比如，人们依然需要为了生存而做些事情。既然你做着服务员的工作，就说明这个世界是存在社会与货币体系的吧？”
“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社会，这点没错。但这个世界并不存在所谓的货币体系，那是腐坏精神的坏东西。我们要尽量避免让自己沾染上污秽，否则就会真正意义上地消失，那是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事情。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很美好，人们并不需要为生存而特意付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明确的生与死了，只剩下生与死叠加的模糊状态。人们想要什么，只需要动用意志，或者想象力就可以。你问到为什么我做着服务员的工作，这是一个好问题，但请你不要想太多。我做服务员，只是因为我喜欢做罢了。毕竟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要尽可能地按照自己的信仰与喜好而活。追求太多，违背本心，就会产生变化，从而沾染上污秽，彻底地消失。你明白我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