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先生的遗嘱(2)

“小鱼干太贵了…”兔先生尴尬地笑了笑，说：“先记着吧，下次再给你带。”
猫姑娘愤愤然把一块鹅卵石丢在旁边。
“算上这次，你已经欠我三十二条小鱼干了。”
她数了数鹅卵石，心有不平，便又在兔先生的肩膀轻轻咬了一口。兔先生不躲，他的脚泡在河水里，也躲不了，兔先生轻轻抚摸着猫姑娘背后金灿灿的绒毛，安慰道：
“好啦好啦，我记住啦，下次一定。”
“我困了，快给我讲故事。”她打了个盹，把身体靠在兔先生的大腿上，用爪子轻轻地踩着。
“不洗个澡再睡吗？”
“和你说了多少次！猫猫怕水，猫猫不洗澡。”
她又恶狠狠地扯了一下兔先生的尾巴，薅下来几根白毛。兔先生吃痛，忍不住皱了下眉，红色的眼里却流露着无限的温存，他说：
“好，那就不洗啦，上次我们讲到……”
没过多久，他的膝间就传来了呼噜声。兔先生长舒了一口气，爪子在背后刨了个洞，把屁股底下的一沓手稿和退稿信藏了起来。
低着头，他突然发现，在河水中央，月亮的倒影又大又圆，泛着温馨的黄晕，他想和猫姑娘一起分享这轮明月，可惜她已经睡着了。
下次吧，以后还有机会的。兔先生这样想着。

虽然不无埋怨，动物们还是决定把兔先生的树洞改造成景点，以供后世瞻仰，还可以卖卖书和纪念品。
一座铜像矗立在外面的草地上，兔先生盘着腿，孤零零地坐在那里，空洞的眼神望向湛湛青天。说实话，他这些年过得不错，死的时候肚皮圆滚滚的，快涨成一个球了，脸上还露出满足的笑，端的是脑满肠肥。与年轻时的清癯枯槁判若两兔。所以大家决定，铜像还是参考他年轻的样子，因为那更像一个忧伤的作家。更何况后半生的兔先生平庸至极，根本不值一提。
整理遗物的时候，动物们发现了一个贴着封条的箱子，正当大家准备打开箱子的时候，狐狸律师出面制止了他们，当众宣读了兔先生的遗嘱。
这是第几次退稿了？十次，二十，还是三十次？自己又已经写了多久了？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兔先生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都一个样。
他环顾着简陋的地穴，夜幕即将降临，四面的土墙渗透着阵阵凉意，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也许永远都没有尽头。
出了门，兔先生在商店里买了一小瓶胡萝卜酒，想要寻得一点点安慰。他的胆子太小，甚至不敢让自己喝得太醉，因为这就默认了自暴自弃的失败者身份，默认了他没有一点点写作的天分。兔先生也不敢一个人呆着，所以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朝河边走去。在这样的时刻，他很想念河边的猫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