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粒微尘(2)

你应该注意过，一个群体中总有少数会被丢下。就像一瓶水被喝完时总会剩下几滴，自然生长的西瓜石榴总是要被吐籽，一群人中总会有被遗忘的一样。他的骨灰被装进一个容器里，我只在缝隙中隐隐窥到那是一个被密封的花式骨灰瓮。只是我和一些粒子没有被如期装进去。看样子，他是要被埋进墓地了。
在研磨机里，大致过了十分钟——被落下的我们估摸着，我们和一堆陌生的干骨头碎片遇见了。
“这骨头看着挺细的，是个年轻女孩子吧。”我自说自话。
和十分钟前一样，我们又开始顺着机器内部的着力点卖力地纷飞。星星一颗接一颗喷涌出来，可把我给晕坏了。只过了那么一会儿，它终于肯停下来了。这一次，没有被落下的我和别的粒子一起，被装进了一个木制的红骨灰瓮里。
我是我的时候，就成为了可能性本身。
大海。蓝天。白云。海风。
一双粗糙有力的手总是滑过我，带走压在我上面的一些粒子。压迫感越来越小，空气越来越透亮。嘶——和几万颗粒子一起被捧在温暖的手心，嘘——在空中缓缓随风晃荡了两秒，啾——我碰到海水啦！
是个正午，烈日炎炎。“唔，这海水可真凉爽。”我摆出一副懒惰虫的样子，准备好随着洋流的方向漂流。不知道要去哪里，可是去哪里都很好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刚开始，我身边还有一些一起漂的粒子朋友。后来他们不是被鱼儿吞食，就是被蒸腾浮上了天空。我倒是惬意，顺过了地球上的各种洋流。不过啊，有些寒流冻得我，真快要变成一个点了。因此我喜欢与暖流邂逅，尤其是北大西洋暖流，那儿沿岸的风景很让我安心。但那时，它的效应已经开始慢慢减弱了，现在大概已经消失了吧。
如今，我在这里望地球，那儿沿岸的风景已经不再那么纯净了。
“如果我存在，那么这一切存在吗？如果这一切存在，那么我存在吗？”
从变成自己的那天算起，大概是在看过了三万六千五百个日落之后，我终于被海浪冲上了沙滩。
浪已逝，风未止。
我顺势翻了几个跟头，黏上了好多别的粒子。霎时，我不是我啦，和它们一起组成了沙子。后来一段时间，我总是跟着转圈、发光、发热。停下来的时候，我竟然变得晶莹剔透。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还原度和修复率这么高的彩绘玻璃，万幸。”
“那场大火带来的遗憾总算是可以弥补了，圣母院现下看起来真是焕然一新。”
......
“咦？我竟然在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