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3)

我的父亲曾是一名出租车司机，一个早出晚归的活儿，拿着低廉的工资，他却跑得乐意。
我的母亲曾是所正正经经医科大学毕业的本科生，放弃了去大医院任职的机会，留在我们村里的小诊所做珍，她也坐得乐意。
他们告诉我，位高需要德高来支撑，但德高无需位高来陪衬。
直到2005年某日，该市因为安全卫生科普宣传不到位，爆发大规模W疫病，常与群众打交道的父亲很不幸感染上这病毒，合着多年积压的疾病，终是没有扛过这一劫。
母亲不顾我哭着喊着的阻拦，向村委会提出奔赴一线，她说，她不愿看见更多的小朋友失去爸爸妈妈，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悔。
结果是，仅仅14岁的我，变成了母亲口中的那些小朋友。
于我而言，这多么绝情自私的父母，可我，终究恨不起他们。
我当时初中的班主任，便是温烬怀，闻讯第一时间赶来安抚我，收下我做徒弟，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他自己不用找老婆生小孩？他以为我在陪他演古装武侠剧吗？
我就猝不及防地成了他的倒霉徒弟，他也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小孩子。
虽然我承认，自我踏入初中，他对我便是关爱有加，我理解为那是一种怜悯，一种父母都没时间理你的可怜娃娃需要的温情。

学校里，我仍然正常叫他老师，只偶尔私底下，他表扬我的进步或是塞给我一块糖果饼干时，我会下意识道一句：“谢谢师父。”
但，亲生父母是可以替代的吗？这心灵创伤永远也不会愈合的。
我是在升初三那年没了爹妈，一个人倒也逍遥自在得很，我不再会去稀罕那些零食亦或是鼓励，只是没日没夜地奔走在各类娱乐场所，暂且压下心中的哀痛。
浑浑噩噩度过了这样个本因充满进取与奋斗的毕业年级，我啃着一点残余的老本，加上市里的抚恤政策，勉力被一所二流高中录取了。
温烬怀倒显得无比兴奋，当即便打电话要请我出去吃大餐庆祝庆祝。
当然，我拒绝了，理由是，和朋友有约，简简单单，我挂了电话。
一晃便是两年我没再和他联系。
这两年我在高中怎么度过的呢？便是无数次警告，记过，记大过，留校观察……顶着个“英雄子女”的完美光环，我没被学校丢出去。
一直到，那夜我的醉酒。
和今夜，我不知好歹的晚归。
其他我不敢也不愿揣测什么，只是我可能知道，他对我，不仅仅是怜悯吧。
我决定接受我是他倒霉徒弟的事实，先前的万分冷淡，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