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日升之屋(2)

所有参与到这环节中的部分，包括送入屋中孩童的年龄、举行的叩拜仪式，使用的香油或其他用料，都在口口相传中破碎重组，而唯一未曾改变的便是日升之屋本身，千百年间风击雨淋仍未使其垮塌，仿佛时间再与它无关。墙上色彩早已剥落，杂草在门廊间蔓延，每块木板都腐朽不堪，任何想象力都不足以支撑起它屹立不倒的理由。或许是那些微薄的香火起了庇佑作用也不一定。
在日升之屋内部放置着七根木桩，用于绑缚被选中的孩童。在过去的某个时节，这样的工作通常是由他人的双亲代劳，因为血亲无法对自己的子女如此残忍，即便他们三五成群。而现下的穷人们已然如此，在作此暴行的同时发自内心向孩子许诺将会降临的光明未来，诱骗他们笑出声音，并全身心相信所描绘的前景会发生。他们等待日出，然后等待日升，然后在骄阳下被日光消耗殆尽。
这些进行仪式的人中有三分之一知晓孩子们将会面临的结局，三分之一把相信古老的仪式作为选择以消弭内心的愧疚感，而另外的三分之一不愿去思考。偶尔会有极光之主的狂信者，全身心信任这仪式以及它带来的光明前途，这样的狂信者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尽管所有人表面上都相信着同一事物。自古以来，当地的人们就在这里舍弃掉自己多余的或是无力抚养的子嗣，为了内心安宁而美化这一行为，最终歌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日升之屋只属于穷人。富人家的孩子从不需要所谓的神来赐予一条前途，他们面前散乱着各式各样的道路，而这些有时甚至与自身无关。他们所面临的是永无止尽的渴望，将作为另一个故事出现，在那里没有极光的立锥之地。他们无需在日升之屋追奉光芒。
极光之主极度仁慈，且食欲永不满足，并不在乎这些祭品的质量是否参差不齐。祂帮当地的穷苦大众抹去苦难的化身，但并不能抹去苦难本身，因为他们所横遭的这一切苦难本身不应当由任何人承受。而总要有人来承受诸多强加于身的不幸，再将这种不幸强加于人。极光之主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那些被选中作为祭献的孩童的未来，在其他名字不为日升之屋的地点，被其他诸多事务毁去一生，再将这样的苦难传递下去，永续循环，永世不止。祂燃尽这样的苦痛，随后意兴阑珊而去，因为除非用祂的伟力将世间所有的一切全部烧成白地，苦难不会止息。
苦难不会止息。人们把孩童作为上天赐予的苦难，不仅是他们的苦难，也是孩子自己的苦难。日升之屋的光芒未曾停止，尽管极光之主暗自发誓，一旦某天再没有祭品献上，就再也不参与这样的行当，但这由不得祂自己。人们将苦难的化身献给这样一位神明，随后在背地里咒骂祂的残忍，咒骂祂永世不得安宁。极光之主仁慈至极，从没在乎过这样中伤祂的言语，只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悲伤。这种悲伤也许有朝一日会将祂吞噬，那时祂将烧尽一切人居之地，以终结全部的苦与痛。那时祂依旧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