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作品/小说】假如石榴不够甜(3)

除了厚重的药物书本，女孩最喜欢的是一册童话书，薄册里记载了光怪陆离的故事和奇趣横生的神明，要说这些记载里，她最喜欢的当属梦神。但是她从来没有做过梦，不清楚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昼夜轮回，地平线吞没最后一缕秋风，引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寒冷从山脚下蔓延，淹过半山腰的枯树和灰狼舌头上的血。院内的树却始终保持着活力，冰雪让枝桠弯下腰，却更显得它谦逊随和，仪态端庄。山顶的风被灰色的云吞没了，崎岖的小路被压在厚重的白色下，看不出痕迹。女孩不知道这些人类是怎么来到小院内的，但老女巫知道，正如老女巫知道躺在小床上的老人见不到明天的雪晴。年轻的男人抱着女人哭泣，他们请求老女巫可以在最后送给老人一个甜美的梦。老女巫点头，从透明的玻璃罐中取出一颗玫红色的药丸，她晃动着手中的晶莹，一如院内的风摇晃着空气中轻薄的冰晶。老女巫手中的药丸靠近老人的脸庞，贴紧老人的唇角，融化在老人的口腔。所有人在暖炉的烘烤下，陪伴着老人最后的时光。年轻的男女哭泣道谢着离去，带走了老人的遗体。

“只有遇到任何人都无法治愈的疾病时，才能使用这瓶药。”老女巫看着手中的玻璃瓶，对着女孩叹息。“它的配料很奇幻，但却未曾拥有奇迹的力量。它只能用来结束人类死亡前的痛苦，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它。”
老女巫看出了女孩的惶恐，于是，她抚着女孩的脸颊，低头亲吻她的额。女孩第一次甩开老女巫的手，向院内跌撞着跑去，却又在看见一片白茫后，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提问，没有泪痕，亦没有愤恨。有的只是一阵寒风带着雪花，掠过女孩金色的长发。
三个月后，风雪停止了，女孩的身材有了女人的精致。在白栅栏外，在灰色云朵的阴霾下，总有山脚下的男人来窥探她。这让她烦恼。于是她踩着春夏的嫩绿下山，穿上厚重的黑袍，掩盖了金色的长发，挑选最新鲜的牛奶和鲜肉带回山上，给老女巫品尝。人人说女孩多了些女巫的模样，可女巫知道，自己并不是传言中会魔法的女巫。在老女巫将自己的手杖赠予女巫后，她便随着秋风一同去了。没有喘息的痛苦，没有流血的遗骸。女巫将她安葬在树下，看着老女巫安静的与树根融为一体。新的枝条在新的春天留下新的绿，女巫停止了生长，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手杖上的黑色油漆随着时光的剥落露出里面黑色的银。在这些时光顺着蜿蜒的小路流淌至山下时，女巫治愈了很多疾病，亦消耗过几粒红色的药。她开始受到镇上居民的尊敬，没有任何男子再敢对她有轻薄之心。但女巫并不以此为慰藉，她只觉得，等待的日子无比漫长，漫长到急于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