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再有天使》(2)

“天使？在我们这种地方？”
同伴嗤之以鼻，继续锯着他的那份面包
“你肯定是看错啦，那定是一台点唱机，你懂吗？就是你把钱币塞进去，它就会给你放一首什么歌，就是那种随便哪个没品的酒吧都会放的那种歌，等酒吧打烊大家买单走人后，老板就会拧动钥匙，一枚又一枚地掏出里面的钱。”
“可是我确实看见她了啊，她就那样活生生地站在那里，她绝不会是一台机器啊。”
“那你随意。”
同伴举杯将蒸馏酒一饮而尽。
在那之后的夜里，在那一个个化学毒气笼罩了地表的夜里，在那一个个枪炮曳光划破了星空的夜里，在那一个个因被铁丝网缠住而脏器外露的人的呐喊充斥了战壕的夜里，我都能看见那天使的微光。她悠扬的歌声，比起那细密的鼓点更能让我拥有力量，于是我从煤渣，木屑与草渣中再次爬起，并举起了步枪，开始向着那些枪林弹雨还击，试图保卫着那城堡上的天使。
可那一夜我没有看见飞来的炮弹，她还是就这样和她的舞台一同掉了下来

我在慌忙中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想要扶起我落难的天使。可那里并没有什么甜美鲜红而又平滑的天使，只有溅了一地的血，与一个从内到外全都在慢慢腐烂却还尚未死去的人，苍蝇在她遍布着肿胀溃烂的鞭痕的身上嗡嗡作响，折裂的腿骨从体表中刺出，微笑的白瓷面具在脸上压出了脓疮，脓液与蛆虫从肩上被插入的用于固定双臂的钢筋周围的缝隙不断渗出，她似乎还能咳嗽，却将血与她的肺一块又一块地咳了出来。
一齐围上来的同伴拉着我
“快走吧，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像这样的还有很多呢，不差这一个。”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了一件事。
我为什么没有早些想到这些？
你在那里的彻夜歌唱难道不会难受吗？
你难道不会累得难睁双眼吗？
你难道不会饿得肢体无力吗？
在寒风中被浸透的你难道不会冻得发痛吗？
在毒气的灼烧下你的糜烂的呼吸道难道不会块块剥落吗？
在流弹的袭击下你被撕裂开的不平滑的伤口难道不会化脓溃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