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第一章）

第1部 烂尾楼
一
九日战争。故事的开头，要从这里讲起。
大家应该从历史课本上“了解”过这场战争——且不论你们的历史课本现今如何记叙。在那场战争中，埃普隆帝国为解决与邻国间的世代矛盾，挥师出境，在九天之内灭亡了身畔的三个邻国，帝国的军力震撼了整个世界。
那年我八岁。九天里，我看见引擎轰鸣，机枪咆哮，舔舐着的火舌将昔日我们的家园化为灰烬。我看见那身着军服的高大身影挥动肌肉盘虬如钢铁般的手臂，将我们掷入逃难的人群。身边的人和我披着灰色的麻布衣，用以代替被扒下的外层衣物，向前望去，那一身身的麻布衣恰如寒冬中迁徙的鼠群。山路崎岖，鼠群瑟缩。我看到那路边青紫色露出瘆人伤口的尸体，残破如同秋收后被摔烂回田的陈年白薯。灰烬味、硝烟味、霉味和血的腥甜味涌入我的鼻腔，搅动着我全身的神经和我空空的肚子。饥饿的我牵了牵母亲的手，抬头望向她的脸。
现在想想，母亲的相貌我已经记不清了。记忆里，母亲轻轻低下头，跟随鼠群的脚步略有迟缓。她一手轻轻地把我揽近了些，然后警惕地环顾四周。我顺着母亲的目光向四周看去，看到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它们此刻变得同样模糊麻木。转眼间，一个被重重包起来的温热东西塞进了我的右手。母亲没有言语，但她那双浓黑色的眼睛分明告诉我，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