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鸾情亦劫(2)

香风卷起轻纱，让人于朦胧间窥到楼内舞女曼妙的身姿，却被一阵汗臭熏回了魂。男人拽着女孩从堂门过到后院，这是在示众——好让新来的少惹点麻烦。女孩被重重甩到地上，门后走出个妈妈手里搓着细针向她逼近，脂粉如扑上的面具浮在反出月光的油腻的脸上。为了好营生打是打不得的，就想出用极细的针扎尤其是指尖最是折磨人。女孩是第一次，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妈妈按住了手，针尖一点点没入食指，十指连心之痛恍惚间无常握着黑亮的长柄镰刀在向她招手。“还敢不敢！……”妈妈的声音犹如隔着层屏风，她只觉疼得吸不上气来，嘴里一股子血腥气。“这丫头要自尽！”只听到旁边本端着茶碗喝水的男人将碗“咚”地一置她便再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火红的烛光映得屋内红亮亮仿佛是喜房。连阴司殿都那么喜庆了么，她头脑昏昏地想着面前出现了张虽浓妆艳抹却不流俗的脸，是娟魁姐姐，这才让她反应过来她还活着。娟魁并非她本名，她的原名叫穆娟清，只是当了魁首，且在这行当怕辱没了姓氏都是唤名的，久而久之名的打头字便成了姓。
“终于是醒了，昨个儿你被送进来我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出。”娟魁将她扶起来递了碗水。孩子顿顿灌着水眼神却一直瞟着她，将空碗递还后，嗫嚅道：“谢谢，娟魁姐姐。”娟魁听了接碗的手先是一顿，眉头微蹙了下但很快就舒展开了，笑道：“一时倒是没习惯呢，你还是叫我娟清姐姐更让我觉着亲热些。”轻纱似的衣服笼着她，步履间透出的却是窈窕淑女之气。她在雕花圆木桌旁坐了下，纤长白嫩的手臂搁在桌上，轻纱袖里露出节翡翠，纤细的手指勾着白瓷茶盏，话语如茶香绵长，“这地方呀，就像是天堂和地狱间的那道缝，我们是夹缝里讨生存的人，不知道将来要落到哪里去。”抿了口茶将望着跳动烛火的眼转向了女孩，“倒有点我刚来时的模样，来这儿的姑娘总是藏着些外头故事等着赎身之日便去续的，只是我一头磕在石井上失掉往事记忆回不去了……”

高阁之上竟飞来只灰白蛾子，扑棱着翅膀扎进烛火里，余留在烛台上的一抹鳞粉被残风卷去。“娟清姐姐，救救我好不好，我想回家！”女孩扑通跪倒在娟清面前，抓着青纱衫下覆着的手，两只红肿的眼望着她映出点点烛火。娟清抚着孩子的头软声细语地问：“若是有家又何必来这里呢？”女孩脑海里满是养父点着老鸨给的那叠钱的丑恶嘴脸，生生父母也早在饥荒逃难时过世了，眼里的亮黯淡下来。
月光泻下窗棂映照出一对影，远处“咕咕”声催促着人们入梦。“既来之则安之，这里与别处不同，若是通晓些乐理兴许能好点，”女孩还想说些什么，娟清却站起身走到了烛台旁，“时候不早了，你且在我屋子里住上一夜吧，未来日子还长自会找到你要的答案。”房间陷入黑暗，女孩借着月光爬上了床，耳畔响起娟清温柔的声音：“若是不想续那外头的故事便取个新名吧，免得被叫唤时还得踌躇下是幻境还是现实。”
“我叫白茵。”身旁的女人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屋里只有轻柔平缓的呼吸声将人带入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