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2)

桌上的万年青叶片泛起了黄边，小柳儿摸了摸叶片，沾了一手指的灰：“常医生，该给它施肥啦。”
“你今天心情不错。”常医生接过她的病例本，翻看了一遍。
不止今天，这一段时间小柳儿的心情都很不错。她对常医生道：“我觉得我最近的状态都挺稳定的。”一直愉悦，也是一种稳定。
“那可以开始停药了。”常医生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你的脸也好了很多。”
小柳儿摸上自己的脸。手上崎岖不平的触感提醒她，自己是个没脸的怪物。哪怕做了无数次手术，花费大量心血去维护，也只是勉强有个人样。脸上的伤疤也许还有治愈的可能，可她的心已经被火烧成了焦炭。
小柳儿来到镇上的小学，成为一名语文老师。她年轻，不像别的老师一样严厉，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位活泼漂亮的老师，没少在家里人提。还有心思活跃的男孩子带着自己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借着孩子向她献殷勤。对她来说，这才是对的。像她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被簇拥在鲜花、糖果与掌声之中吗？
然而家中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她的家，烧伤她的身体，烧掉她过去所有的成就与荣誉，只剩下一个残缺的灵魂。

那些喜欢围着她，甜甜地喊老师的孩子们，变成如对待怪物一般对待她的恶魔；那些像蜜蜂一般围绕她的男生，如今对她避之不及；那些阿姨阿嫲，讨论她的话题从她的日常八卦变成对她毁容的叹惋，语气中也少不得几分幸灾乐祸。只有余晖，不但冒着生命危险从大火中将她救了出来，还一直悉心照顾她。最后他们走向了彼此。
可是已经枯了的万年青，即使施了肥，也不会再泛青意。
余晖下班到家的时候，小柳儿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来，笑魇如花，道：“你回来啦，快来吃饭吧。”
“医生怎么说？”余晖接过小柳儿递过来的碗筷。
小柳儿自己也坐了下来，一边吃饭一边和余晖聊：“医生说我的情况很不错。”
“那就好。”余晖松了一口气，心头一直挂着的秤砣卸下来一些。
电视上的主持人讲着疫情好转，旅游业发展指数创新高，配上了游人在海边玩耍的视频。
“我们假期的时候也去海边玩吧。”小柳儿突然开口。
“海边有什么好玩的。”余晖明知故问。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医院照顾小柳儿时，听她说自己梦想的婚礼要在海岛上。她想要伴着海浪声走过红毯。